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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怪力乱神

    天已近黎明,可万物一片昏暗,红色雨幕将天际紧紧合围起来,早起之人眼前一片混沌,黑漆漆红殷殷的。

    此处山丘离须坨山正气门已有十几里之遥,山丘上站着一个老和尚,长眉随风而往,不住朝身后飘舞。

    他头戴斗笠,其实年岁也不甚大,但一种睇透世情的沧桑感始终萦绕在他面上。

    一个小沙弥靠近前来小心说道:“师父,你还是放心不下吗?”

    这老和尚脸现忧色,却又极为坚毅道:“此雨来得蹊跷,如不出我所料,定是那外道邪云又生奸计,从中做鬼,才令这千里山河都变血色泽国。”

    小沙弥不解道:“昨日听咱正派弟子来报,这雨虽是血水所化,却无害无毒,自昨儿个傍晚下到现在也未使正派弟子折损一人,这里面究竟有何蹊跷呢?”

    老和尚高宣一声佛号,却不去接言道:“怪力乱神!怪力乱神!”

    说罢再不言语,山丘脚下早已血流成河,四周潮湿腥臭,宛如地狱恐惧。

    小沙弥细细思量师父的话,却仍不得解答,歪着头问道:“师父,那方已成危墙之所,你为何此时离开?”

    老和尚回头望了这出言无忌,心思纯直的小沙弥,竟不嗔怒,只淡淡笑道:“乱神者非怪力也,只在其身。若其身无怪,天下莫能使之怪!”

    这两句话似有根源情由,小沙弥虽纯真却不呆傻,相反四智极为灵透,听师父如此说,却似有所悟,一边低头默默重复师父的话,一边细细思量其中深意。

    老和尚朝天喟叹一声喃喃道:“龙儿啊,愿你肩担千山,披荆斩棘,早日成一派宗师。”

    师徒二人唏嘘一阵,顺着山丘之脊慢慢滑下,在血雨洼地中留下两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金钵大师不辞而别,这须坨山上大雨下了一整夜,待得天方大亮才转霁,待得云开日升已是午时。

    漫山遍野都被血雨浸润,此刻山间之花更显娇嫩,树木经过血水滋润竟自更为茁壮,相传世上最好的肥料便是这生人之血,此刻终得验证。

    泽缘大师入眠最早,醒来也是最早,她感到有些头疼,打开窗户,一股清新咸湿的味道自窗外飘了进来。这清晨临清风,本是极为惬意之事,不知怎的,她心中却一阵烦闷无已。

    迈步出门,亟待去大堂寻些茶来醒酒,走在后堂通道时便听得前面大堂一阵吵嚷之声响起。

    “同是三宗六派都是正派中人,凭什么我等出力最多,舍生忘死?!这不公平!”

    “对!今日咱们两派便来个大罢工!我神通弟子虽不是身娇肉贵,可也并非草芥,为何久战前线,要死死我们,要活三宗活?”

    泽缘大师心中正烦,听这声音像是巡逻卫哨的铁鹞派和神通派弟子在大发牢骚,若放平时,她便厉色呵斥一番便罢了,此时心里郁怒,竟自起了杀心一般。

    她心中一惊,但想这点小事怎么能如此狂虐,她强忍心神,稳定脚步慢慢走进了大堂。

    只见堂内铁鹞派巡逻飞行的弟子俱都返回,假翅铁爪利喙均自卸下,丢至地上。神通派弟子也是卸下身上武装,身上还自带着新鲜泥土痕迹,显然是土遁防守后而回。

    两派弟子脸上各自忿忿,一脸不平。

    泽缘大师看了一眼,只见那两派的首席领导弟子金雁儿等都未在其中,心中稍定,这么说空中飞行巡逻的还有人在,见众人这般模样,心中不解,便寻了处所在,倒了杯茶边喝着边坐了下来。

    “你们掌门呢?首席师兄呢?怎么都不见踪影,一大清早的在这里抱怨什么?”泽缘大师是六派掌门,是凡六派众人见其面都尊奉为长辈,所以出言也自不甚客气。

    铁鹞派闹事的领头之人见泽缘大师冷冰冰的打着前辈腔,早就不耐烦了,大声道:“我等自有冤屈欲待陈诉,只待那三宗人士出来理论!”

    泽缘大师望了这人一眼,淡淡道:“有什么冤屈,跟我说说,我可酌情代为转达,可否?”

    那人白眼一翻,其他众人均自给他使眼色,显然众人已背地达成一致,由这人带头闹事。

    “我等之事跟你这方外之人没得说,况且你也管不了!叫金钵大师出来!叫龙玄出来!”说罢,故意朝内堂里面大喊。

    “放肆!”泽缘大师愤怒至极,将手一探,梅花剑已自在手。利器在手,她心中似有熊熊怒火燃起一般,彷如这说话之人与她有杀父之仇。

    此事确有可恨之处,这后辈之人竟对自己口出不逊,还称自己为方外之人,实在该教训一下。但此刻泽缘大师却似控制不住内心涌动,竟御出神剑。

    众人一见她双眉倒竖,杏眼如环,就为了一句不敬之言竟祭起飞剑欲杀之,都有些害怕,但心中总有一股煞气,一股怨怼之气在支撑各人的意志,是以心中虽怕,却谁也不肯让步。

    泽缘大师此刻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反常之处,对着那名弟子就是一声厉喝:“敢不尊重我,去死!”说罢,梅花剑寒气四射,彷如一根冰棱一般朝那弟子杀掠而去。

    有人上前来阻,大声道:“师太,他纵有冒犯之处,却绝不至死啊?!”

    泽缘大师心智迷乱,对这些劝慰之语充耳不闻,神剑出手,竟似斩杀尸兵妖魔一般决绝果断。

    那飞剑即将临近,那人站在众人丛中,飞剑所过之处,将各人脸颊都带上一层薄霜,这些人都觉脸上冰凉彻骨、寒冷无比。

    “世妹,住手!”随着喝声响起,一个青铜小鼎自内堂飞出,将那梅花剑震的翻飞而回。

    泽缘大师自来这须坨山便一直露怯失败,几次出手都未讨到便宜,自己这口倾注心血凝练的梅花剑几次被打得满天翻飞,往昔她还会自愧不如,痛恨自己学艺不精,待得回宗门之后勤加修行。但此刻她双眼含煞,满脑怨念,见本命飞剑又被震回,也不管是谁横加阻拦,一把接过梅花剑便欲连来人一起斩死做罢。

    来人正是王鼎,只见他快步近前,二指拈出一粒药丸,用掌力一催,间中透着虎虎风声。泽缘大师本自满脸横厉之色,眼见这药丸飞到,虽内心深处知道定是对自己有益之物,却哪肯顺从服下。秀眉一挺,将手一招,那掉落地上的梅花剑便自一阵剧烈晃动颤抖,少刻便嗖的一声飞到她手。

    “破我神剑,辱我泽缘,当着必死!”泽缘大师彷如鬼手蒙了心一般,手持梅花剑,剑尖抖动不时便有片片精致冰凉的雪花飞出。

    真气雪花朝那药丸团团围去,那药丸被王鼎灌注真气,灵动似活物,见梅花攻势来得紧,竟在空中一折,变换路线继续向前,借着掌力之势,再度飞到泽缘大师眼前,待到她眼前,竟噗的一声化为药粉飞洒空中。

    这药丸化作一片药雾,泽缘大师神智不清,反应也自有些迟钝,药雾洒在她眼前鼻尖,忍不住抽了一口气,便有大片药雾自鼻腔而入。泽缘大师登时感到一股清凉透彻的气息自鼻内迅速游走全身,神智立马清醒很多,虽胸中燥郁之气未及尽消,可也恢复了六七成本态。

    她握着长剑,眼神迷茫,似乎对自己的举动十分诧异,但脑中记忆却十分清楚,适才自己确是对正派弟子痛下杀手,并且差点还和王鼎对峙起来。

    王鼎脸带愧色道:“世妹,愚兄我迫于窘势,得罪了!还请见怪!”王鼎先祖与泽缘大师先祖世代交好,但两人派别不同,僧俗有别,是以虽是故旧近交,也只称呼世妹而不称其为师妹。

    泽缘大师并未怪罪于他,只是极度不解道:“王兄,我确对本系弟子用上了杀着吗?”

    王鼎点头,默然不语。

    适才闹事的众弟子见泽缘大师功法高深,本自都惊得呆了,此刻王鼎出来制住了她,各人稍定了少歇,便又焦躁起来。

    “王真人来了正好,请为我等劳苦功高之人主持公道!”

    “王真人,你是三宗巨擘之一,可不能挟私!”

    王鼎见这些人虽不尽熟稔,可也在山间观阵路过之时有过几面之缘。这些人都是尽忠职守,兢兢业业的良善之人,怎么今日便这般愚蛮,竟跑到这里来胡搅蛮缠。

    “你等聚在此处,那山间守卫怎么安排的?”王鼎理顺思路,决定一点点摸清这行人的意图。

    “我铁鹞、神通派首席弟子都在山间未动,也未行参与我们的事,山间之事正是由他们料理。”适才泽缘欲出手灭掉的铁鹞派弟子此刻站出来说道。

    “即便是首席弟子留守,那现在山间想必也是人员寥落,原本五步一岗,十步一卫,现在还剩几岗几卫?”王鼎不去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先旁敲侧击一点点切入。

    那人将头一仰,彷如跟自己丝毫关系没有,哼道:“如今之事,休说再让我等忘死卖命,今天我要得个说法!”

    王鼎微微点头,望着堂间近二十号人,个个汹汹,一脸不平,隐隐带着些煞气,心中奇怪,但听首领之人说有话要说,便索性听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