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雨墨含愤御空而行,龙玄亦步亦趋紧蹑其后。
她眼中不断溢出泪光,性格执拗坚强的性格从未如此过,只因她为这男人付出了太多,承受了太多的委屈。
轻摆衣袖,翩翩飞行。龙玄御剑飞行之术早有进境,灵活的驱动乌雷桃花剑急追而至。
一时间一道霞光后跟着一道乌金光芒,竞逐飞奔说不出的瑰丽好看。
褚雨墨左躲右闪,急欲摆脱龙玄追逐。可龙玄剑法毕竟高出一筹,情急之下更是急切迅速。在空中疾飞不停,一时之间,褚雨墨只感觉东也有龙玄,西也有龙玄,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摆脱不过便即降下身形,瞅准了脚下,轻轻落在一棵松树顶上。
龙玄拔转舵头也自空中降了下来,虚立于空,与褚雨墨遥遥对立。
褚雨墨本非能言善辩之人,偶尔和师姐斗口也多出于无奈,此时心中难受,更是什么也不想说了。
月光自空中如柱般透了下来,那淡淡光柱兀自有尘埃飞舞。白色月光倾洒在她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凄楚动人之感。她今日穿了一件青衣,着衣风格大有改观,衣袂裙摆上竟能见到几朵艳丽小花。她可是从不更改着装的,永远都是一件碧绿纱衣,而且以前的服饰都是清雅单调。此时竟一改往昔,想必是为见龙玄悉心打扮了一番。
两人对视良久,龙玄率先打破僵局,道:“褚姑娘,对不住……”
褚雨墨哭音更重:“对不住?你对不住我什么??!!”
那语气虽极力控制,却仍给人一种撕心裂肺之感。
龙玄愧然道:“我不是存心的,我知道这样不好,我……”
既然一方开口,另一方话就多了起来。褚雨墨强忍着不让自己啜泣出声,强自压抑道:“你知道什么不好?你不是存心的,我便这副模样,你若存心我还能活吗?别说了!别再说了!”那倔强娇柔的身躯一转,竟背对着龙玄宽起衣衫来。
龙玄心中惭愧,却又无计可施,就算让他说,他又能说什么呢?眼见褚雨墨并未绝袖离去,只是背对着自己,心中稍定也许等她情绪平静下来就好劝了也说不定呢。
褚雨墨除去外衣一把丢在树梢上,又自储物荷包内取出原来的碧绿纱衣快速换上。转过头来捡起脚下青衣,狠狠的望着龙玄道:“你既无情,我若再念你半分,便如此衣!”说罢就是一掌拍在手中青衣之上,那青衣瞬间化作片片雪花漫天飞舞。褚雨墨对此地此人再无留恋,转身朝远处疾飞而去。
龙玄以为事情还有回转余地,就那么站着傻等,哪知道结果是这般决绝干脆,他心似火焚一般,见褚雨墨飞身离去,竟不敢再追,情知即便追上了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褚雨墨的心中并不十分憎恨龙玄,她只恨自己。两人从敌到友,从奉命围剿到施计维护,这一点点的感情升华都是她自己在一厢情愿而已,龙玄并未对她有什么许诺誓言,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在脑中的幻想。他不喜欢我,并未爱过我!那我又何必要这么执着,为他开罪师父,为他承受责罚?
龙玄确实未向她表明心迹,可内心之中的感情和她一般无二。若说此次负义,也实属无奈之举。褚雨墨为何为龙玄如此付出,就是从他眼神中看出自己的感情并不是镜花水月,明明就是两情相悦,若非要说自己受了欺骗,不如说是他的眼神欺骗了自己。
寇文在远处看见褚雨墨又再负气而去,龙玄却未追赶,心道不妙,急忙展开身法朝她身影追去。七子紧随追出。众人尽皆从龙玄身畔走过,龙玄抬起头看着一张张几乎表情一致脸庞从自己身边飘过,只看了四张面孔便即不敢抬头与其目光相接。
一路上跌跌撞撞怅惘无比,区区三里路途竟似千山万水般遥远。待得他回到住处,却见店伴早已备好酒食,想是得遇仙人百般殷勤供奉,所有服务不请自来。
纪韵诗独坐案前,正端着酒杯小口抿着。见龙玄沮丧而回,似心中早有成数,也不见怪,也不询问,只自顾自的饮酒。
龙玄无意吃饭,更不想借酒浇愁,只一头扎到床铺之上,转过身背对着纪韵诗一声不吭。
纪韵诗见他进来连话都不说,还如此无礼,显然是把一腔怨气撒在自己身上。心中不满,你开罪了师妹我还没给你算账,现在居然还对我这般不敬,想到这些,怒意更盛,喝一口酒骂一句臭男人,吃一口菜骂一声没良心。
龙玄脸朝里侧本自心乱,又被她左一句禽兽右一句狼心狗肺骂得烦恼不已,终于难耐翻身下床怒目而视道:“你在骂谁啊?好酒好菜都堵不住你的嘴!你究竟想怎样,要给你师妹出气,现在就放马过来!”语气强硬至极,再无之前与其说话时的礼敬有加之状。
纪韵诗被怒斥得一愣,转瞬却在心中好笑,见他放下往日敬意,虽口出不敬,两人关系却又似乎亲近了许多。她心中早有算盘,如果为师妹杀了他,先抛开自己念他是旧情后辈不提,就连师妹也未必真心愿意,便即另辟蹊径,想动之以情令他回心转意。
“我说的就是你这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猪狗不如薄情寡义的无耻小人!”纪韵诗口才本佳,见对方动怒更加灵便,一连串说出大堆词语形容于他。
龙玄怒道:“放屁!我许过什么承诺吗?我发过什么誓言吗?我薄的什么情?负的什么义!跟我有什么关系?!”
纪韵诗对他怒容丝毫不惧,奋而迎上道:“那你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师妹?”
龙玄一时语顿,不敢违心,瞬间犹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委顿下来。
纪韵诗趁火添柴道:“对!你说得对,你确实没对我师妹许诺过什么,那是没有机会!你虽未做过什么爱慕之举,可你看我师妹时那双贼眼透出的光最能说明一切!姐姐我可是过来人,你若未对我师妹动情,我纪韵诗天诛地灭!”
龙玄被这咄咄言辞追打得实在头疼,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时那负义之人,强辩道:“少在小爷这装什么洞悉世情的高人,你光看我眼神就知道我想什么啊?你是神仙啊?!”
纪韵诗也急了,索性将自己所见所闻尽数倒了出来,只听她娇叱道:“我就是知道,你看我师妹的眼神和你每次朝东方望的眼神一致,都是看心爱之人的神色!你还狡辩什么!老娘我眼睛里揉不进半粒沙子,什么都能瞧得通透!”
龙玄被她说得心中一惊,二人同行日久,近乡情怯,他确实思念小蜻蜓得紧,每日黄昏之时都要朝东方眺望许久。
被她戳破了心事,龙玄再无辩驳之心,走近案前重重坐了下来。
纪韵诗极为识趣的为他斟满一杯酒递了过去,龙玄望着微微飘动的清酒,抬头看了看纪韵诗,见她眼神极为柔和,并无敌对憎怨之意,当下接过酒杯一口饮了下去。
“她漂亮吗?她比我师妹好?”纪韵诗一刻不休,其意尽在趁乱打劫,扰乱龙玄心智。
龙玄不答,喝完一杯后抢过酒壶畅饮起来。
纪韵诗却不阻拦,也不再发问,只笑吟吟的望着他。
“都说女人的初恋最为珍贵,这里也没有外人,我也不怕老实跟你讲,你师叔就是我的初恋,我们互相爱慕,如胶似漆,那种水乳交融之意让人毕生难忘。没想到你们男人都是这般……”
龙玄未吃一口菜,已喝干了一壶酒,又唤小二另取新酒。
他酒量本不甚豪,又是空腹喝酒,早已微醺,醉眼惺忪望着纪韵诗道:“少跟我聒噪,我才没你想得那般幼稚!”
纪韵诗娇笑道:“呦~~怎么了我又说到你的心事了吗?刚才你还没有回答我,她漂亮吗?比我师妹如何?”
龙玄双眼被酒气蒸得通红,眼神通向别处。纪韵诗的问题又让她想起小蜻蜓,他眼中露出一丝甜蜜,她漂亮吗?说实话,与褚雨墨相比是稚嫩有余艳丽不足,但那淡淡姿容却总能给龙玄以温暖。想那荒山古刹,箪瓢屡空,师父又是粗枝大叶的男人,自顾尚且不暇对自己更是少有关心。只有小蜻蜓对自己嘘寒问暖,送食补衣,使他即便身处凉野也自心中温暖。这份感情,这份深情实在是举世难报。
纪韵诗还没得到圆满答案岂肯罢休,追问道:“到底是她漂亮,还是我师妹漂亮?”
龙玄想了一下,如实说道:“褚姑娘比她美,可她就算是变成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我也不会舍弃!”
语气十分坚定,给人一种不可撼动之感。
纪韵诗望着龙玄虽有些随意却又透露着无比肯定的神情,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师妹啊,这次可不是师姐不帮你,只是此事实在是有些棘手,连我也爱莫能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