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风比明不详早来将近一个月,他找上七娘倒不是杨衍给的线索,而是朱门殇。那还是去年他与杨衍、明不详初识时的事,那时他在襄阳帮与青城众人重逢,朱门殇与杨衍是旧识,还特地去杨衍房里替杨衍看眼睛。
之后朱门殇便与一众人说起认识杨衍的往事,还有在群芳楼认识的七娘,说她手腕好,八面玲珑,又讲义气,就是市侩些,什么都谈钱。
李景风来到江西探查彭小丐孙儿消息,这次总算改了个名,叫李福居,带着阿茅混入抚州。阿茅进城打听消息,人人三缄其口,阿茅年纪小,许多不便,几天不得其法,对李景风道:“你下午入城,趁夜找间灯光昏暗的客栈住着,一时未必会被觉察,反正你那招子贼亮,入夜后去查也行。”
李景风听着有理,挑个阴天趁着黄昏暮色入城,天黑了便去江西总舵探路。他远远望了一眼,知道即便自己武功比当初刺杀秦昆阳时不可同日而语,刺杀彭千麒的难度犹高出十倍。更何况,照坊间传言,彭千麒武功远胜秦昆阳,李景风无把握取胜。
但总有机会,他摸着袖中的去无悔。只要能靠近彭千麒就好。他绸缪着,江西总舵里至少有五百名守卫,接近嵩山大院。
即便嵩山大院也不是不能行刺杀,李景风记得当初嵩高盟也曾派人刺杀苏长宁,可那又不同,一是当时潜入人马有二三十人,有巡逻图避开警卫,二是秦昆阳要杀的本是萧情故,这不过声东击西之计,要诱使萧情故代替苏长宁去见觉空,三是这场刺杀终归失败了。
得想想办法。
对李景风而言,找着彭小丐的孙儿彭豪威才是最要紧的。彭小丐已死,彭豪威是灭门种,华山不能动他,丐帮也无罪名囚禁他,只要将他送到青城或其他安稳地方即可。
他只得去拜访七娘。不过进妓院……李景风想起当初在唐门艳春楼的处境,颇觉尴尬,免不了被阿茅调侃,硬着头皮报上朱门殇名号,这才得到七娘接见。
陪着七娘的还有一个护院领头,就站在七娘身边,一直盯着他看。
这人叫萧朔水,肯定不是本名。李景风后来想,以他功夫不可能是护院,包括这群护院也一样,群芳楼里,真正的护院连一半都没有。
李景风说是朱门殇故友,兜兜转转提到杨衍,又提起彭小丐,七娘起了疑心,套他口风,随口将他打发,派人监视。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敲李景风房门,请他往群芳楼走一趟。
第二回见七娘,萧朔水先开口:“你叫李景风,刺杀嵩山副掌门秦昆阳、巨灵门代掌门杜俊,领着两家通缉,是个逃犯,还在昆仑宫对九大家发仇名状,我见过你的图纸。”
李景风登时警惕起来。
七娘悠闲地嗑着瓜子:“老实说,你找我做什么?”
“我是杨兄弟的朋友。”李景风觉得最好诚实,“我来找彭前辈的孙子。”
“彭小丐的孙子听说在安徽,被徐放歌的三儿子带走了。”七娘说道,“挺安全。”
群芳楼不只是江西,还是丐帮最大最好的妓院,消息自然灵通。
“男人都爱吹嘘,尤其在床上。”七娘说道,“姑娘们套问几句,什么消息都有。”
七娘对他说,徐少昀带走彭豪威未必是恶意。说起徐少昀这人,据说在徐放歌三个儿子中武功最高,本来被徐放歌寄予厚望,但历任几个职事不见才干,让父亲失望,娶妻后更变了性子,镇日与妻子游山玩水,什么也不管。他妻子是现今点苍掌门的妹妹。他带走彭豪威也算脱离丐帮治下,但话又说回来,或许这是徐放歌的算计,让这烫手山芋远离丐帮领地。不消说,彭小丐既然身亡,彭豪威成了灭门种,不用多久就会有人来向徐放歌讨彭豪威,起码三爷会。
可这又扯着一桩事,没想这次昆仑共议闹出这么大动静,点苍与衡山开战,盟主之位未决,规矩号令乱了套。徐放歌方回丐帮,也不知道怎么打算,彭豪威放不放,丐帮之后怎么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彭豪威既然无危险,李景风稍稍安心,既然三爷会去讨人,那自己就该试着去做第二件事。
“我想杀臭狼。”
“办不到。”七娘摇头,“莫说守卫重重,你的功夫也未必打得赢臭狼。”
“我不会莽撞,会想办法,就是有些麻烦。”
李景风的麻烦就是被通缉,一直留在临川,只怕被人认出。
七娘沉默许久,道:“你暂时留在群芳楼当护院吧。”
这活让李景风颇为尴尬,他年纪是一众护院中最小的,虽然算不上英俊潇洒,在这群横眉竖目的糙汉子当中也算肤白肉净、鹤立鸡群,尤其好戏弄,畏女如虎,几个姑娘夹着一挤就能让他面红耳赤。
他带着阿茅躲在院子里,平日无事不用露面,遇着纷争,其他护院比他先逞英雄。到了深夜,李景风再去查探江西总舵,白天就干些杂役的活掩人耳目,除了那些个姑娘时不时招惹调戏,倒是无事。
他在抚州呆了十天,除了阿茅每日好吃好喝,颇为乐意,也没想着办法。
就在这时,传来鬼差的传闻,其中一点最是动人心魄,那便是受害姑娘联名告阴状,名字个个属实不说,还有几桩隐密无人知晓的勾当也公诸于世,若不是阴差,能这般巨细靡遗?
虽然于轩卿压着消息,不许妖言惑众,但街头巷尾仍是议论纷纷。嘴巴长在百姓身上,能禁吗?没多久,什么天开眼、金刚渡河,消息纷至沓来。
李景风隐隐感觉,机会来了。
“这世上或许真有鬼差,可不会这么勤劳,要不世道能乱?”七娘说,“定是人搞的鬼。”
至于为什么搞鬼……
“是要勾起民忿。这江西,谁不怒?怒而不敢言,是怕,若有人撑腰,得了底气,就能反。”七娘说道。
可谁能掀起浪,唱这出大戏?除了九大家,就是夜榜。七娘不信九大家中有人如此仗义,帮江西子民拔除臭狼。李景风原想会不会是大哥二哥出手,又不能肯定,再说华山与青城一触即发,二哥怕也无暇分心。这样说来,九大家各顾其事,那是夜榜了?
这就又扯着桩消息,同样是群芳楼的道听途说,说是江西富商集资一万两请夜榜取彭千麒性命,只是无人肯接。实则也无人可接,即便当年箭似光阴一箭碎陶,彭千麒的武功可不似陶大户这般容易暗算。
李景风只能继续等。
几天后,他在后院见着明不详,心底突了一下。他不知道明不详为何而来,但他素来忌惮明不详,只怕他坏事,于是告知七娘,萧朔水便让明不详离开。李景风犹不放心,让阿茅跟着明不详,知道他住吉利客栈,请七娘派人监视。七娘事后问起,李景风便向七娘解释,没想明不详竟尔闯来。
对明不详来说,见着李景风意外又不意外。他早料知李景风会来江西,他没猜错,但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着李景风。
李景风的功夫比在昆仑宫时似乎又高了些,那护院头儿也不是易与之辈,看方才那一剑威势,是个惯于杀人的。
他似乎也不打算听明不详解释,一双细目盯着明不详,左手举剑齐眉,身子微侧。
第二波攻势发动前,明不详开口了。
“你们杀不了我,就算叫上楼下的护院也来不及。”明不详摇头,“我会逃,你们拦不住。”
他说着,瞥向李景风,后者早守在窗边防自己逃脱。
“打斗声会引来巡城弟子,这儿有个通缉犯呢。”
李景风咬牙:“我也会跑。”
“那你就没法杀彭千麒了。”明不详摇头,“想清楚些,我能帮你。”
萧朔水道:“说得有理——”
“理”字跟他的剑同时出手,几无征兆,近乎偷袭的一剑快得不及霎眼,逼至明不详面门。
明不详举起不思议,对准剑尖,同样快得不及霎眼。眼见着长剑被套入孔洞,明不详顺手一扳,将长剑压下。萧朔水弃剑欺进,掏出短匕刺向明不详腰间。明不详左手闪电下压,捉住萧朔水手腕,萧朔水身子前靠,用全身力量压下,明不详只觉一股大力逼近,李景风已逼上前来,明不详靠墙向右一滑,用萧朔水身躯阻挡住李景风。
初衷的剑光从萧朔水胁下不足一寸的缝隙里穿出。
已将剑法练到这么精确了吗?明不详左手在萧朔水肩上一扳,翻身而过,恰恰避开这一剑,不思议向屋梁掷出,插入梁顶,明不详借力飘然飞起,攀在屋梁顶上,低头下看道:“还有杨兄弟的消息。”
李景风听了这话,忙道:“萧大哥且慢!”
萧朔水并不打算听李景风调度,拾回长剑一跃而起,明不详攀住房梁翻身避开,萧朔水也攀着房梁追上。李景风见劝阻不成,又怕萧朔水受伤,跟着攀上房梁,三人在房梁顶上追逐。
打斗声惊动了护院,抢至门外,见三人在房梁上斗成一团,又见七娘嗑着瓜子看戏,显然不以为意,正要入内帮忙,七娘却道:“关门,出去。”护院们哪敢违逆七娘,关门退下。
七娘望着房梁道:“猴戏耍完了就下来说话。”
萧朔水翻身跃下,位置恰在明不详与七娘中间,明不详见他收手,跟着跃下,李景风这才也跃下。
“你认识他?”七娘指指李景风,又指指明不详。
李景风点头。
“你们的恩怨能自个解决吗?”七娘问。
李景风还在犹豫,明不详先点头。
“行,那就自个解决。”七娘继续嗑瓜子,“要不我就喊,不是一个贼,是两个,通缉犯李景风跟这不知哪来的少林弟子,一起打出去。”
这话撂得漂亮,明不详既然用戳破李景风身份当威胁,那就一并当作侵入的盗匪处理。简而言之,是告知明不详,自己不受他威胁,也告知李景风,这是他的麻烦事,自己不帮忙。
明不详对李景风道:“景风,送我回客栈,有事与你说。”李景风只能咬牙答应。
两人走在屋顶上,脚步轻盈,李景风连轻身功夫都高明了不少。打从天水城外分别,至今还不到一年,明不详自忖,即便当年自己练易筋经都无如此神速进展。
明不详对李景风的奇遇毫无兴趣,他问:“你有杨兄弟的消息吗?”
李景风戛然止步,回头怒视着他:“你不知道?”
明不详摇头。
“你刚才……”
“我只说关于杨兄弟的消息,没说我知道他在哪。”
“骗子!”李景风低声怒喝。
“再大声些就能惊动脚下的民居了。”
李景风哼了一声,两人继续前进。
“你从哪条路离开昆仑宫的?松潘?”
“我怕那有铁剑银卫守着,绕道更远的甘孜。”李景风回答,“你怎么知道我会往南走?”
“昆仑宫发生这么大的事,铁剑银卫定然戒严,你总不会走陇南离开甘肃。”
“我以为杨兄弟跟着你。”
“没有,他在昆仑宫就失踪了。”
“该不会被严非锡害了?”李景风惊道。
“不会,山上有李掌门跟觉空首座,严非锡不敢在那杀灭门种。再说,严非锡与徐放歌很早就离开昆仑宫,倒是李掌门跟觉空首座在山上养了一阵子伤才离开。”明不详分析道。
李景风讶异:“那杨兄弟到底去哪了?”
“没人知道……只有一个可能。”明不详道,“关外。”
李景风停下脚步,望着明不详:“关外?”
“当时在昆仑宫的只有九大家跟蛮族的人,杨兄弟不会依靠九大家,他这么久没出现,甚至到了江西也没听着他的消息,这不是他性子。”
“蛮族带走了他。”明不详道,“虽不知道理由,但这可能性最大。”
“萨教捉他做什么?”李景风问。
“不知道。”明不详答,“但我想,昆仑宫定然有我们不知道的道路可以让蛮族进入。”
李景风又想起萨神火眼,三爷给他看过的萨神画像。
不,李景风突然觉得,似乎更早更早之前,他便看过这画像……是什么时候?他想不起来,但他还记得那日地道里,杨衍那双火眼。
如果真到了关外,或许还有找着杨衍的机会。
“还有件事。”明不详继续说,“找上彭前辈的不是真的夜榜,有人假冒夜榜,你道是谁?”
“也是蛮族?”
“蛮族为什么要这么做?”明不详问。
“要彭前辈顶罪?”李景风忖道,“诬赖彭前辈炸毁昆仑宫?”
“为什么需要彭前辈顶罪?”明不详又问,“蛮族潜入昆仑宫杀人需要找人顶罪?他们炸毁昆仑宫却不想示威,还想隐于暗处?”
李景风琢磨这问题,或许蛮族想隐藏身份,但这不合理,即便彭小丐顶了罪,地道里那些刺客可是实实在在的蛮族人,显然蛮族并不想隐藏身份。
李景风虽然少见识,但绝非蠢笨,甚而说,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其实自己是极机敏之人,只是被二十年平凡生活埋没天分。
“彭前辈要替谁顶罪?”明不详又问了一次。
李景风隐隐感觉到不对。
“那日爆炸,哪位掌门没有受困?”
“你又在挑拨!”李景风涨红着脸,瞪着明不详。
“是青城沈掌门。”
※
“别扯进这么多事。”
萧朔水坐在地上,靠着墙根望着七娘。
“那个李景风,讲义气。”七娘嗑着瓜子回答,“敢跟九大家发仇名状,来到江西还想杀臭狼,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能信。”
“你真想杀臭狼?”萧朔水问。
“谁不想?但也就是想。”七娘道,“那是李景风的事。”
“臭狼当上江西总舵,除了徐放歌,天底下或许只有我一个人高兴。”萧朔水道,“若不是这原因,你也不会派人找我。”
“都过二十二年了,谁拦着你回来?”七娘道,“画着你模样的图纸不用等风吹,自个都化成灰了,你要挂念谁,冒险也该回来。再说,你当年能跑是承了谁的恩情,摸摸自个良心,抬起头,望着老总舵在天之灵,你能说出这话?”
“老总舵的恩算不在彭小丐身上,要不是他,我也不用躲这二十二年,孩子都早成亲了。”
“儿子早没啦。”七娘骂道,“照我当年绝续汤那喝法,只能生个屁。”
“认一个也行。”
“阿茅那种,成天指天骂地冲撞人的?”
“也不是不行,打到他乖为止。”萧朔水想了想,说道,“恩仇我算得清,你要是肯离开江西,我就去替老总舵报仇。”
“我还得护着这群姑娘。”七娘道。
“我只管护着你。”萧朔水起身走到门边,回头道,“你刚才问我怎么不回来,我怕你赶我走,也怕牵连你。”他又重复一次,“只要你肯离开江西,再也不回来,我就帮李景风替老总舵报仇。”
“行了,不是娃儿了,用不着唠叨。”七娘挥挥手,“去。”
※
李景风涨红着脸把前因后果想了,他想起在文若善家中听到的那席话,说九大家有要人与蛮族勾结。
这能说得通,假若那要人便是沈庸辞……恍然间,他突然理解了,莫非二哥知道了什么,这才夺下掌门之位?
除了自己与明不详,还有没有九大家的人想到这层?
“只有我们知道,其他人只是怀疑。”明不详看穿他心事,他总是能看穿人的心事,像是听得见人心底最深处的声音。
“只有我们知道是蛮族假冒夜榜,找彭前辈与杨兄弟当替死鬼。其他人只会想彭小丐为报仇勾结蛮族,即便不是勾结,彭前辈的出现也是意外,即便怀疑沈掌门也没有证据,最多只是怀疑。沈玉倾夺取掌门之位后,这件事就更让人怀疑,但一样没证据。”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李景风愠道,“想让我与二哥起争端?”
“我只是告诉你我猜测的事,没让你去求证。”明不详摇头。
李景风忽地停下脚步,清澈的大眼看着明不详。
明不详的眼神深不见底。
“以前,我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你聪明,功夫高,是我一辈子都会佩服的人。”李景风道,“但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我想见佛。”明不详回答,“我说过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李景风仍是不能理解,“我只知道你要害人,我只知道那些人本来不会死也不该死。”
“那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明不详反问,“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选?”
“因为是人就有私心,就容易走错路。”李景风回答。
“他们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走对的路?”
明不详看着哑口无言的李景风,若是李景风多读些书,或许能回答如贪嗔痴、迷惘执着之类的话,但即便说了也无用,这些道理明不详都懂。
但他不理解,无法感受。
“你说你把我当朋友。”明不详又问,“跟沈公子、谢公子、齐三爷、杨兄弟相较,谁是你更亲近的朋友?”
李景风皱眉:“这哪能排名?”
“那与沈姑娘比呢?”明不详问,“在你心中,沈姑娘与这些人比起来,孰轻孰重?”
李景风听他提起沈未辰,想起往事,怒道:“你还敢提小妹!”
“所以沈姑娘在你心中比其他人重?”明不详问。
李景风怒道:“没人这样比法。”
“许多人都能分个轻重,你不能吗?”明不详问,“你就这么没分别心?沈姑娘重伤时,你愤怒,但依然不肯杀杨兄弟,所以杨兄弟更重?但我想杨兄弟若死,你也不会如此愤怒欲狂。”
李景风觉得这问题若不回答,只怕他又要在沈未辰身上搞事,于是道:“他们在我心中份量一般无二,但救不了旁人我会难过,救不了杨兄弟他们我会难过得想死,若是救不了小妹……”
“我会生不如死。”
明不详不能理解这答案。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对他而言,仍是个不能理解的感受,也就难以理解用死来作比的含义。
信步间,李景风已送明不详回到客栈,替七娘看守明不详的护院见明不详打外头回来,不禁目瞪口呆,办事不力,回去免不了挨头儿一顿骂。
可这李福居怎么也跟着来了?
李景风伸手对暗处的护院打了个招呼,那护院自个去了。李景风道:“客栈到了,你自个回去。”
“跟你说条线索。”明不详道。
“什么线索?”
“有人在酝酿大事,你查查抚州分舵主于轩卿,或许与他有关。”明不详道,“届时来找我,我会帮你。”
此时宵禁,自不能敲门回客栈,明不详把话说完,纵身一跃,轻飘飘飞起,推开窗门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