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悄悄的朝着参客营地摸了过去,离的近了,两人如同两只狸猫蹭的纵身一跃,爬到一棵树干粗壮的松树上。
公孙山青指着不远处那一大片木屋草房对姚长生轻声说道:“这里就是参客的大本营了,天南海北的参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能挖上一两株雪玉山参,为了它们,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记住,在这里,最大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走,师父就让你开开眼。”
这里是进玉鸮山的必经之路,两面都是万丈悬崖,中间只余峡谷里的一条小道堪堪供人行走。而这条小道前,便是参客们的大本营,唤作棒槌窝的寨子。这寨子,不偏不倚,正好堵着进山的路口,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想进山挖棒槌,这寨子是怎么都避不过去的。
两人纵身跃下树,朝着寨子走去。
刚进营地,姚长生觉得自己好像从寂静的北风中瞬间走进了一个喧闹的世界。小屋子小窝棚一个挨着一个,里面各色人等成群的走在一起。有喝酒的、闹翻打架的,有偷偷把人绊倒哈哈大笑的,有直接把身形瘦小的包袱猛然夺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打开来,把里面东西翻捡一番,扔了一地的,还有一群人追着一个人跑,弄得大家鸡飞狗跳的。
简直就是一个无法之地。
姚长生从来没见过这样乱糟糟的场面,如同一个生瓜蛋子,当场便愣住了,眼睛一会儿盯着这里,一会儿看向那里。
突然公孙山青把姚长生往旁边一拉,只见一只手拿着刀片险之又险从他身侧划过,然后老头直接一脚,把那个拿刀片的枯瘦汉子踢的满口吐血,飞了出去。
姚长生吓了一跳,而周围众人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呦,这不是鬼手柴老四嘛,怎么了,碰到硬茬子了!”一人大笑道。
“别一个不小心,鬼手变断手了!”另一人接着揶揄道。
躺在地上那人捂着肚子,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对着公孙山青恶狠狠道:“有本事你等着,敢坏我鬼手的好事,我让你走不出这寨子!”
话刚说完,便一溜烟儿的跑了。
这时候,众人已经围了上来,正上下打量着两人。
一个头戴熊皮帽子,身穿灰皮大袄,拄着拐子的老头开口道:“新来的,晓得规矩吧!留下五两银子,拐子爷今天就保你们活着走出这寨子,等会儿柴老四把救兵搬来,那可就不是五两银子的事儿了!”
公孙山青撇了撇嘴,轻声笑了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棒槌窝还有这规矩,难不成是您老新定的?就不怕绺子爷他老人家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事儿不高兴,还是说您老说的话,已经大到不用管绺子爷的意思了?”
众人一听,心里顿时明堂了不少,原来是个扮猪吃虎的主,这便宜不好占啊。一时间,围着的人散了大半。
拄着拐子的老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面那个窝心啊,本来以为是个冤大头,想骗俩钱花,却没想是个棉里带针的扎手货,只是这话不要传到绺子爷耳朵里就好。
当下,老头站直抱拳道:“两位好汉,这事儿是我唐突了,我给您赔不是了。两位好汉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和小老儿计较了。”说完,瞧着公孙山青没有动手的意思,转身就要离开。
不料眼前一花,公孙山青已经来到面前挡住了去路,老头顿时脚底打颤,心道:“这该如何是好,这点子不但扎手,弄不好还要吃人呐!”
公孙山青站在那人面前,伸出右手,拇指食指上下搓动,意思很是明显,想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老头心里发苦,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伸到怀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些碎银子来道:“好汉,来到这儿的都是苦命人,要是有别的出路,谁又会来做参客呢,这些银子,你老且将就买些茶水喝,可好。”
公孙山青接过银子,侧过身让出路来,老头如蒙大赦,三步当作两步走,顿时没了人影。
姚长生被这一系列的事情弄得有些懵,正发愣,就听到公孙山青道“别发愣,照顾好自己,这次是朝着百宝囊,下次就会朝着你脖子。”公孙山青冷冷道。
寨子不大,也不小,一路上,姚长生经历了三次明抢,七次暗偷,两次讹诈,最后被一群人直接围了起来。
结果就是被自己师父一顿老拳打的屁滚尿流。尽管如此,依旧有两波人不死心,暗地对他们出了手。
其中一个人的匕首都已经捅破衣衫,眼看就要扎到姚长生身上,却被老头抬腿一脚踢了出去。
等两人穿过寨子,离开营地,姚长生仍然心惊不已,似乎还觉得有许多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老头这时候对姚长生说道:“你不是老想来看看参客的生活是怎样的吗?这就是,甚至可以说整个天下大部分地方都是这个样子。”
姚长生还沉浸在刚刚的氛围中,衣服几乎都被冷汗浸湿了。
假如老头晚出手一秒,自己可能已经被那人直接拿匕首刺死在当场。如果真死了,我那么辛苦的练拳为了什么呢?我冒着严寒来这里又为了什么?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公孙山青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沉默无语的姚长生也很心痛,“老师也只能用这种粗暴的方法让你明白将来你所要面对的。过程会很痛苦,可是最终能让你活的更长久些。”
姚长生跟着老头在山林里左拐右拐,走了大半夜的时间,来到了一个小山头。抬眼看了看四周,全是黝黑黝黑的林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只见老头走到一个地方,掏出几把小旗子,插在地上,又拔出几只小旗子,然后喊姚长生过去。
那地方原先是有几棵松树的,现在不见了,却变成了一小片绿油油的灌木丛,在皑皑白雪的山林中,甚是明显。
“灵气有聚有散,没人晓得其规律,师父找了这些年,也才堪堪找到这个还算不错的地方。
这里灵气天然汇聚,虽少,却极其精粹,与我却是没什么大用,与你,则恰到好处。
你坐过去,先感受一下,然后再练气,看看有什么不同。”公孙山青说着让姚长生到中间的一块儿稍平的石头上坐下,然后就在姚长生周围又插上了几只小旗子。
公孙山青插上最后一只旗子,旁边正在打坐的姚长生忽然恍惚了一下,慢慢变得模糊,最后像是消失在了黑暗里,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影子。老头则转身跳上了旁边的一棵松树,也藏了起来。
姚长生坐到石头上,盘腿坐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双手抱印,瞬间就进入了打坐状态。周围恍恍惚惚之间似乎有着若有若无的光亮,在空中晃动着,跳跃着,有大有小,五彩斑斓。
姚长生心里像是打开了一道门,他走出门外,瞧见了另外一个天地。在那么一瞬间,在这方天地里,姚长生觉得自己是万物,万物是自己,心神瞬间拔高千万里,神游天下,又在下一刻心神回归,一切归于寂灭。
姚长生则还在回味着刚刚那种一览天下小,万物我为宗的感觉。
一股凉意从头顶百会穴进入,穿过天地之桥,来到丹田,盘桓了几圈,又顺着天地之桥上升,消散于天地之间。那种玄之又玄,不可言语的感觉,让姚长生沉浸在这种一个又一个的循环中。
脑海道宫,冲天辫看着丝丝缕缕的灵气,顿时泪流满面。
“这都多少年了,终于做到了引灵气入体,真是难为你了!”
这时,一丝黑气顺着丝丝缕缕的灵气来到了脑海道宫。
“呦,这是谁啊,胆子不小,小爷我待得地方你也敢觊觎?”
只见冲天辫手做剑指,朝着黑气轻轻一刺,黑气顿时消失不见。
一阵阵鸟鸣在耳边响起,姚长生睁开眼睛才发现此时天色朦胧,已经快亮了。自己以为只是一小会儿,却没想已经在这里打坐了整整一夜。起身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爽,耳聪目明,头脑清醒,再去看周围的世界,原先那种模模糊糊的感觉现在消失了。像是原先的世界蒙着一层纱,而如今这层纱被人抽了去,露出了世界原本的样子。
老头跳下松树,收了阵旗,赶忙道:“怎么样,第一次练气感觉还可以吧,别发愣了,快点跟上,再晚就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了。”说完老头身形一晃,已经到了十几米外。姚长生赶忙跟上,发现自己身体似乎变轻了,也变得更灵活了,很明显,身体已经发生了某种无法言语的改变。
两人一前一后,几个呼吸后,就已经消失在密林深处。
随后,一声震破山林的怒吼响彻天际,很明显是怒极了!
慢慢的天亮了,四周渐渐亮堂起来。就在姚长生打坐地方不远处,一具具野兽尸体四下散落着,有白鹿、豹子、野猪、棕熊等,明显是公孙山青的杰作。
此时,在这些尸体旁,一只黄牛般大小的吊睛白额巨虎,正围着姚长生打坐的地方暴躁的来回走动,时不时的仰天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