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怀里揣着玉佩,心里着实有些不安。
见掌柜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放在怀里的玉佩,心想:“掌柜的这么看重这孩子,若是让他知道了我拿了这孩子的玉佩,还不得把我吊起来打。再说了,我要是卖了这玉佩,我也是要做掌柜的人了,谁还在你手底下受气!”
于是陈平安瞅了个空当出了客栈,直奔城西当铺。
到了当铺,陈平安见铺子里有人,就在铺子外面晃啊晃,磨磨蹭蹭就是不进,一直等铺子里的人都走了,这才赶忙跑了进去。
铺子里的朝奉早就注意到有人在门外晃晃悠悠就是不进门,只是他故作不知,一直等陈平安进了门,这才起身迎客。
当铺里面起身的朝奉,也姓陈,因嘴角长了一只大痦子,大家伙背后都叫他陈痦子。
没人知道这陈痦子原来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几年前来到寒风城,直接在城西开了一间当铺,出手阔绰,为人也还不错,慢慢的就在寒风城站稳了脚跟。
这也是为啥陈平安大老远的从城南跑到城西来的原因之一,之二嘛,自然是城南那家当铺离客栈太近,人多嘴杂。
陈痦子看见陈平安进了门,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穿着粗布麻衣,手脚粗糙,知道是个干力气活的下人,起身道:“这位仁兄来在下当铺,所为何事?”
陈平安一进屋,就被屋子里架子上的东西晃着了眼。
大大小小的玉件,木雕,各种精巧的玩意,还有一些古玩字画,心里面就开始打鼓,“我这玉佩真的是件宝贝吗?那块玉佩可真大!”根本就没听清楚陈痦子说了什么,嗯嗯啊啊应付了一番。
看了一圈儿,假装要买东西的陈平安指了指其中一个玉雕白菜道:“这个得值多少钱?”
陈痦子忙跟上道:“贵客您眼力可真好!白玉白菜,意寓百财,可是个能聚财的好东西!这东西前些日子就到期了,却没人来赎,今儿是刚摆出来,没想到您火眼金睛,一眼就瞧出了这是个宝贝。您要是相中了,就出五两银子,我权当交个朋友。”
陈平安左瞧右看不言语,只是不停的瞅旁边的伙计。
陈痦子心里了然,挥了挥手说到:“桂生,去给这位贵客沏杯茶来,要那罐上好的鹰峰雀舌,知道吧。来来来,里面请,不知贵客怎么称呼?”
陈平安听到鹰峰雀舌四个字,心里就开始痒痒,他知道这茶可是贡品,专门上贡给皇帝老儿喝的,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福气,能尝尝这茶是什么滋味。
便道:“我姓陈,你喊我陈兄弟就行。”
进了里屋,陈痦子拉开椅子道:“陈兄先坐,在下也姓陈,常言道天下陈姓是一家,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这时候,桂生端着茶走了进来。
陈痦子忙道:“来来来,先喝茶,先喝茶,没想到身在异乡竟然还能遇到自家人。”
陈平安早就闻到茶香了,眼睛直直的盯着桂生盘子里的茶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等桂生放下茶杯,陈平安连忙伸手端起茶杯,也不嫌烫,掀开杯盖儿哧溜就是一口。
陈痦子假装没看见,等伙计离开,随手关上门说到:“怎么样,这茶不错吧,这可是贡品鹰峰雀舌,兄弟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从南方来的客商那里买了一两,要不是看陈兄你我有缘,这样的好茶我自己都不舍得喝嘞。”
茶的确是好茶,陈平安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
只觉得那茶的香气从嘴里直冲脑门,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同时看着这陈朝奉越看越顺眼,直接从怀里把那块玉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嘴里说道:“就是这东西,来找陈兄弟长长眼,看看能值多少银子。”
陈平安刚从怀里掏出那块玉,陈痦子的眼睛就直了。
他是当铺朝奉,也是当铺东家,好东西自然见过不少,但是能比得上这块玉的,没有。刚开始就猜这位陈兄弟身上可能有好东西,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极品好货。
又瞧见陈平安随手就把这玉佩放在了桌子上,丝毫不怕磕着碰着,心里清楚这位陈兄弟怕是不晓得这玉有多珍贵。
陈痦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故作镇定道:“这玉有好有坏,得看材质,产地,刀工等等,里面学问大了去了,既然你我这么有缘,那我就先帮你长长眼?”
说着,陈痦子伸手从桌子上拿起那块玉佩。
玉佩入手温润,通体没有没有杂质,分明是极品寿阳籽料。雕工,虽然看不出是哪位大师的手艺,单看雕刻祥云的流畅线条,一眼就能看出雕玉的那位不简单,这祥云是一气呵成。
陈痦子自己都认为玉雕祥云,要是有谁能一气呵成不断刀,那简直就是神迹。就连在世的玉痴王漱石都没有几件作品能够做到。
玉痴自己都说,自己能够做到一气祥云,万不有一,纯属偶然,全靠运气。
祥云一气不断刀,
已是仙品世难找。
祥云本是天上物,
世间怎能不断刀。
而这块玉佩,做到了。
这是仙品啊,难不成是玉痴王漱石的新作?
不管这玉佩是何来路,陈痦子心里很明白,这东西它就是无价之宝,可怎么能让这块已经吃到嘴边的肥肉舒舒服服的咽到肚子里呢。
陈痦子决定兵行险招,就看能不能唬住咱们这位大脸兄弟了。
其实陈痦子一开始,就瞧出了这位贵客就是梧桐客栈的伙计。只是当铺有历来的规矩,便是熟识也要当做不认识,要不然这买卖如何做?
陈痦子知道,陈平安不知道啊。他还以为没人认出他来呢,说句玩笑话,就他那张大脸,寒风城又有谁不晓得他呢?
陈痦子强行压下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装作混不在意道:“呃,陈兄啊,不是老哥骗你,你这玉佩值不了多少钱,也就是几两银子的事儿。这种样式的玉佩我这里有好几十块呢,就在那边的架子上,不信你去瞧。要是你信得过我,我出三两银子,你看怎么样?”
陈痦子赌这陈大脸肯定瞧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陈平安一愣,心里暗道:“什么,就值三两银子?你拿着这玉佩看了半天,激动的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就差把玉揣自己怀里了。真当我是傻子啊,你好茶好招待,就为了三两银子?欺负我没见过世面?拿我当傻子呢!”
陈平安站起身来,从陈痦子手里拿过玉佩揣进自己怀里说道:“这玉佩是我家祖传的东西,要不是我急用钱我也不会拿出来卖。我本来以为这玉佩能卖个几百两银子好让我重振家业,你说它只值三两银子,那我还不如留着它做个念想。”
陈平安说着就往外走。
陈痦子赶紧道:“五两银子,五两银子行不?不能再多了,赔钱的买卖可是没人做,你也得让我喝口汤吧。”
这时候,陈平安自己心里也在打鼓,难道真的只值这么多钱?五两银子也不少了,再说了,谁会把价值几百两的玉佩和婴儿放一起。有那么值钱的玉佩,卖了还能养不起一个婴儿?
陈平安正要答应,陈痦子自己倒是先忍不住了,毕竟这玉佩,错过了可就再也没这样的好机会了。
心里一狠,从袖口拿出一包药来,背着陈平安,趁着倒茶的功夫把药倒进了茶杯。
赶忙道:“陈兄不要着急嘛,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要是谁出的价钱比我高,你尽管去卖,我没二话。要是别人出的价钱都比我低,你尽管把东西拿过来,我还是出五两银子,你看行不行。谁让你我这么有缘呢?你要是觉得行,那就坐下来喝口茶,我绝口不提玉佩的事情。”
陈平安心想这陈朝奉还真仗义,不管怎么着,我都有至少五两银子的进账。想到刚刚那杯鹰峰雀舌的滋味,陈平安心里不舍,不喝白不喝。便又转过身来坐下,端起茶杯喝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陈平安就觉得头晕目眩,身子突然乏的厉害,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