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里的面具，都是你自己亲手做的吗？”
罗阎看向桌上那刚刚缝制一半的黑色面具。
那面具整体由黑色皮革构成，打磨得十分光润，穿插在皮革上的丝线灰中发白，似乎有点狼毛的意思。
“没错，店里面具都是我亲手缝制的，有些已经悬挂许久，有些还没有完工，只大致做了个轮廓。”
假面抬手示意铺满墙壁的面具，眼神中带着艺术家独有的沉醉，
“左上角那个马面，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制作完成，只可惜没有人能欣赏它的美，所以它始终在墙上陪伴着我，一直没有离开。”
“正中间那个黑色皮革材料的，我叫它‘黑猫’，因为它最适合夜里行动，也是销量最好的，就跟惹人爱的小猫一样，我手里没做完的面具，正是这个。”
“黑猫左边的鬼脸，灵感来源于日本传说中的恶灵般若，外表看起来很有恐怖气氛，销量也还不错。”
“黑猫右边的银面具，这个材质比较特殊，里面有不少金属，戴起来会很重”
“银面具右下角的”
“”
假面介绍了半天，忽然回过神来，笑着说道：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又犯了老毛病，还请先生不要介意。”
“您看这墙上的面具，有您喜欢的吗？”
“这些面具都还不错，但我想定制一个特殊的。”
“定制当然可以，不过价格有点贵，您能接受吗？”
“大概多少钱，用法币来结算。”
“五百法币，您看可以吗？”
五百法币，换算成黑水，大概三千左右了吧
单论面具来说，确实有点贵啊
罗阎心里在滴血，但还是咬牙点了下头。
他现在卡里有四千法币，忍痛花掉五百，影响倒也不大，毕竟这可是要帮他打出名号的面具，多花点也值得。
“那么，您可以跟我跳个舞吗？”
假面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态。
“跳舞还是算了，我不会。”
罗阎尴尬地笑了一声。
其实他在上高中时也排练过一小段时间，但那点三脚猫功夫，完全不值得他拿出来显摆，尤其是在这种专业人士面前。
而且，他知道假面是男人，两个男人一起跳舞，多少有些奇怪，如果是那种动作亲密的舞蹈，就更奇怪了。
“如果您接受的话，我可以给您打折，而且这对做面具也有好处，这能让我更了解您的需求。”
假面再次诚恳地做出邀请。
“打折？”
“没错，我可以给您打八折，四百法币。”
“成交。”
听到打折，罗阎神情一动，欣然答应了假面的提议。
既能省钱，又能让面具更完美，要求仅仅是跳个舞，而且还没有观众，不用怕丢人，已经称得上很划算了。
至于假面是男人这件事，不过是好兄弟练习而已，毕竟跳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我开始了。”
假面声音格外轻柔，他挽住罗阎的胳膊，自然舞动起来。
面对旋转腾挪的假面，罗阎身体显得有些生硬，但这也不能全怪他，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假面跳的是什么，而且也完全没有歌曲作提示，纯粹就是凭空在跳，否则他起码还是能跟一跟舞步的。
时间在推移，假面的舞蹈还在继续，罗阎慢慢跟上了一点节奏，不再像最开始那么茫然无措。
他能隐约感受到，在接下来的几秒钟，假面会按住他的肩，而他也该顺势挽住假面的腰，可当他真的伸手时，舞蹈却停了。
假面后撤一步，弯身鞠躬，脸上露出浅淡的笑，
“如果您想继续的话，我们可以再跳一会儿。”
“不用了，说结论吧。”
罗阎舒缓气息，婉拒了假面的提议。
他庆幸自己没真的搂住假面，否则心里怕是跨不过这个坎了。
“我能看得出你很拘谨，你的肢体很重，重到我只能在你的外围独舞，但你也在努力做动作，这代表你很在意他人的感受，没有因为不想跳就完全静止在那。”
“与此同时，你的领悟力也很强，只用了半支舞的时间，你就学会了顺应，你知道顺着我的舞步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我就可以带你做出动作，哪怕你不会跳，也不会显得很尴尬。”
假面心念一沉，低声道：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什么？”
罗阎问。
假面露出遗憾的神情，继续说道：
“最重要的是，你渴望的，并不是在台上起舞，你渴望的，是在战场上起舞。”
“你的眼神中带着杀意，虽然我不知道你想杀谁，但那股杀意让我恐惧，我不敢让你碰我的腰，我怕你会刺穿我的肚子，挖出我的胃和肠子。”
“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但我还是停下来了，因为那是出于本能的恐惧，我没办法克服它。”
“我跳了一支不完美的舞，最后想要补救，但已经晚了。”
他说完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墙边，从角落翻出一个积满灰的盒子。
“这是什么？”
罗阎看假面端着盒子，用湿巾一遍遍擦拭。
“我曾经的得意作之一，但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就一直放在那，应该有两年了。”
“所以你觉得我合适？”
“你可以看一看，我也很久没有看过它了，甚至脑海中的印象都有些模糊。”
“我只是突然想起它，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专门为你再做一个。”
假面用新湿巾又反复擦拭了几遍，确认表面没有任何灰尘后，轻轻揭开了盒盖。
映入眼帘的，是黑。
漆黑如夜，没有哪怕一丁点光泽。
唯有一滴白泪，点缀左眼。
罗阎看到这张面具，竟下意识地失神。
他脑海中曾闪过无数个面具，可无论那些面具多么惊艳，多么富有内涵，在这一刻，都全部消失了。
因为它们都不如它。
而它，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