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电子广播音响起,灯光照亮整个房间。
这里四周皆白,除了房间一角摆放着床铺,一角安装着马桶,别无他物。
青年坐在床铺上,蜷缩在墙壁角落,嘴里喃喃念叨着,
“不能杀人,罗阎”
“忍住,不能杀人”
“这里是罪人管理所,杀人,会死”
“绝对不能杀人”
他呼吸沉重,面色惨白,两眼布满血丝,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猩红的杀意正在他脑海中迸发,他渴望着破坏,渴望着杀戮,渴望着毁灭。
他要杀掉所有忤逆者,只有这样,他才能重获新生。
这都源于他感染了名为“罪人”的精神病毒。
一切人类脑海中的欲望,都会在病毒的促使下萌芽,爆发,释放。
傲慢,懒惰,嫉妒,贪婪,暴食,色欲,愤怒
罗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感染了哪一种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大脑中那无穷无尽的杀意
杀死他!
杀死她!
杀死他们!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罗阎紧咬牙关,死死按着脑袋,不让身体自主行动起来。
他知道,如果动起来,一切都完了。
这里是专门关押罪人的监狱,戒备极度森严,一旦发疯,会立刻遭到击毙。
罪人管理组织,是专门收容他这种罪人的特殊部门,不受除圣堂外的任何部门监管,是实质性的独立机构。
想要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撑到审判日,得到一个相对公正的判罚。
虽然无非监禁或者流放,但对于想活着的人来说,总比死要强得多。
“你能做到的,罗阎”
“你能安静下来,罗阎”
“你已经做到过好多次了,这一次也一样”
“再撑过一天,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你就可以活下来了”
“放松,罗阎,放松”
弥漫的杀意渐渐淡却,朦胧的视野恢复清晰,罗阎喘着粗气,大汗淋漓。
“没错,就是这样,罗阎”
“你控制得很好,你已经熟练了”
“就只是最后一天而已,这没什么难的”
罗阎自顾自说着,全身囚服都被汗水浸透。
他抬头望向空无一物的纯白墙壁,猜测起自己的罪人类型。
疯狂而不自控,正是愤怒系罪人的表现。
他来到这里已经不是第一天,每时每刻,他都要忍受这难以抑制的野性冲动,尤其是在杀意彻底爆发时。
好在漫长煎熬下,他多多少少掌握了一点自控经验。
呼哧——
呼哧——
罗阎放长呼吸,平复躁动不安的心脏,耐心等待今日的审查。
熬过今天,他就可以走上法庭,接受审判。
为亿万人所忌讳的受审席,此刻对他来说,却如同悬在深壑中的救命稻草。
早点审判吧,早点结束吧,早点接受罪人的生活吧
罗阎心中如此想着。
他已不再怀有任何期待。
他本是众望所归的高材生,沪江大法官的独生子,名满全市的优秀青年,面对质疑,他曾用实力让所有人哑口无言,可如今,他却成了阶下囚,遭无数人耻笑。
预定好的人生轨迹已经彻底崩碎,从此以后,再无天才罗阎,只剩下罪人罗阎。
“没事的,罗阎,相信你自己”
“只要活下去,无论到哪里,你都能够成功的”
罗阎缓缓从床上站起,用囚服蹭掉额头冷汗。
杀意仍然在他脑海中跳跃,但和刚才相比,已经弱了许多。
可他不能放松警惕,下一轮爆发,随时可能到来。
罗阎扭过头,看向嵌在墙壁里的电子钟,再次长舒一口气。
不出意外的话,拜访者该到了。
就在他思考完,刚刚过去几秒钟,“叮叮”的拜访提示音如期而至。
铁门向一侧拉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手持文件的中年男人,与他四目相对。
男人个子不高,身材也偏瘦,但跟在他身边的四名护卫,却是全副武装的军队人员。
他们双手持枪,虽未将枪口抬起,但却时刻向外散发着敌意。
罗阎知道,但凡他有一点异动,他们立刻就会将他杀死在房间中。
而且,他们不需要为此承担任何责任,也不会受到任何谴责。
这就是罪人在现实世界中的地位,无人关心,随意杀死,甚至对他们的死拍手称快,欢呼叫好。
至于他们到底犯了何种罪,甚至于到底犯没犯罪,都不重要。
只要他们有罪人的身份,这一条便可成立。
罪人是世界不稳定的根源,也是全体人民的公敌,罪人的存在,是对文明的破坏,是对神祇的亵渎。
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都比罪人要强上三分。
男人目光打量房间,欣慰地点了点头,
“没造成任何破坏,甚至连床都还完好无损,看来你的精神状态还算比较稳定。”
罗阎硬撑着苦笑一声,没有接男人的话茬。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勉强坚持下来的。
破坏房间是罪人的常态,所以每个房间都由特制合金加固,并且只放一个床位和一个马桶,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但哪怕如此,砸断板床,踢碎马桶的罪人,依旧是多到难以计数。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要去圣池接受洗礼,明天的审判日,你是第三个出庭。”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需要你确认。”
男人端着文件念道。
“什么事?”
罗阎轻声提问。
“鉴于主审大法官罗义与您的特殊关系,我们本应采取回避原则,但圣堂方坚持由罗义大法官审判,所以今日特此告知,希望您能做好心理准备。”
男人推了下眼镜。
“没问题。”
罗阎有些惊讶,但还是肯定下来。
“那么,跟我来吧。”
男人让开身子,抬手示意罗阎离开房间。
站在他身后的四名护卫,也同时撤向门口两侧。
罗阎深吸一口气,向着门外走去。
踏出门的第一步,数十道目光同时移向他。
数十把枪械,一齐退掉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