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高校都是党委书记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党委书记管组织部,校长分管人事处。到了学校要讨论任命干部的时候,就要通过党委会讨论酝酿和通过候选人名单,党委书记必须亲自主持会议,一般讨论人选的方式由党委书记定。这一次药学院副院长人选的讨论自然也列入了党委会的议程。
在星期一的例行校领导碰头会上,学校党委的黄书记主持召开了党委会。会议的主要议程就是把药学院副院长的人选给定下来。黄书记是刚走马上任不久,他觉得自己不能在干部选拔任用这种大事上过于武断,应该充分发扬优良的民主作风,尤其要听一听在座很多老副校长的意见。黄书记首先让袁荣发介绍一下这次公开竞聘的情况。袁荣发在一旁早已积蓄已久,他用非常逻辑的三段论把这一次全校公开竞聘的情况从头到尾描述了一番,袁荣发在详细的阐述中没有加一个主观的词语。他觉得这次开了学校历史先河的干部选拔应该由在座的领导评价好坏,他也相信在座的人都具有非常高的逻辑推理能力。接着黄书记又让纪委王书记对三名候选人的自然情况逐一做了介绍。当介绍到刘步荣时,袁荣发在心里也同步默念着,生怕漏掉只言片语。最后黄书记让大家畅所欲言,谈谈自己的想法。
几位老的副校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做声。袁荣发很想说几句,可是想到自己已经做过了很长时间的发言,这时多说肯定无益,于是也靠在椅背上准备悉听几位老前辈的点评。黄书记见大家都不发言,便又推动了一下,希望大家能站在全校大局的角度上推出适宜的人选,几位老副校长几乎同时互相扭了扭身子,算是接到了黄书记的指示。他们嘴中也同时含糊着表达着还是让党委书记拍板,他们绝对是和领导保持一致的。看着这些老副校长们微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像蝙蝠蛾科的虫蛹一样扭动,袁荣发心里觉得有些恶心,他觉得这些人是在推辞,躲避和渎职。袁荣发忍不住了,他觉得他有义务有责任去推动这项进程步入正途,袁荣发特意用自己的屁股有力地把椅子向外顶出了二十厘米的位移,这是他在发出要发言的信号。袁荣发在确定所有人都接收到他的信号之后,他压低声音把发身的位置调整在胸腔正中,脸对着桌面说“我是这次竞聘工作办公室的主任,我个人觉得最终确定人选的方式也应该用一个公开民主的方式。”
听了袁荣发的字正腔圆略带共振和回音的话语之后,几位老副校长一起从椅子里醒来,就像被烫着的虫子弹起了身,眼镜睁得溜圆,头发少的人还赶紧用自己的手指捋了捋散落的毛发。他们心想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在他们开过无数次的党委会中,任命干部都是主要领导提名和其他领导复议通过的。在这大学里很多地方已经被投票制的风潮占据着,什么职称的评审、导师的确定、学位的授予都是靠投出来的。几位老副校长觉得这个党委会已经是为数不多可以让领导正确行使其权利的自留地了,大家心中的怒火一下烧向了袁荣发。
黄书记也没有想到袁荣发会提出这么一个提议,他看了看一旁的吴校长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信息。吴校长看几位老副校长反应比较大,知道袁荣发戳到了他们痛处,几位老副校长都是工农兵学员出身,可谓又红又专,他们执行上级命令是不打折扣的,可唯独非常抵触所谓的民主投票制,因为只要一发扬民主就意味着要公开自己的信息这样就会让别人了解了自己的来龙去脉。吴校长早就想适当改变一下校级领导的作风问题,他觉得这个学校里应该让学术做主,让实力说话,只有这样的大学才会有大学的风范和特质。于是吴校长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这个事情是袁副校长牵头负责的,我们都是给袁校打工的,袁校你看怎么指示我们执行就是了。”见校长表了态,几位老副校长刚刚弹起的身子又恢复到原先松软的状态,瘫进了椅子里再也没表示出任何生气。
黄书记让秘书拿来白纸,裁成一般大小发给每个人,让大家在白纸上写上自己心中合适的人选。这时一位副校长插话,说既然是发扬民主就要彻底些,在白纸上写名字有可能根据笔迹判断出这是出自谁手,不如把这三个人编成号码,直接在纸上写阿拉伯数字,这样就更能避嫌。其他几位老副校长均认为此种方法甚好,他们把目光先投给了袁荣发,袁荣发也表示认可,就说那就把刘步荣编成一号,把那个医学博士和管理学博士的候选人编成了二号三号。
开始填选票,黄书记招呼着大家坐的分开点。写完以后大家各自把选票折起来投进了一个被拔了花的花瓶里。由于花瓶又瘦又高,秘书非常费力得把选票从花瓶中抖落出来,黄书记让一位老副校长担任监票,两位小秘书在领导的监视下进行非常庄重的唱票和计票。一共就九张选票,可是整个过程却十分漫长,唱完的票都要经过那位老副校长的上下端详一番,等到他把票放下之后,小秘书才敢唱下一张。最后一张选票唱完,袁荣发的头发已经全部浸湿,他怎么也没想到刘步荣做为一号选手只获得了两票,得票最多的竟然是那个医学博士六票,三号管理学博士得了一票。从统计学的角度来分析,这次选举的结果已经大大显示出了明显差异,没有异议。党委黄书记根据票选结果当场宣布药学院副院长人选,并要求相关部门尽快进行人员的公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