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学校长的任期一般都是五年一届,而且重点大学的校长任期的周期和所在地方政府的主要官员的任期周期都要保持同步。到了第二年,学校里的主要领导已经任职期满却依然各司其职稳坐泰山,关于两位校级副职的转正的传言也被时间慢慢地冲淡,各种用于解释和分析这一失真传言的传言又风起云涌,大家都在非常用心得去感觉哪一种版本更为贴切。不过在这一年,这个研究中国传统医药的大学却进入了重点大学的建设行列,这也就意味着学校领导的更替换届要至少与省一级的领导换届保持一致,所以这个大学的主要领导只能等到下一年的换届年集中调整了。在这过渡的一年里,两位欲转正的校级副职领导显得更加忙碌,他们穿梭于各种专业研讨和政策咨询,不断地向上请示汇报向下调查研究。他们勤勉的身影在向外界彰显一个强烈的信号,学校的历史和未来将在这两人身上改写。就这样,在这二位副职领导充实与繁忙的领导下,学校又度过了平静的一年。学校也平静得进行了换届,两位副职领导也极其自然地转了正,黄副书记变成了黄书记,吴副校长变成了吴校长,学校一如既往的平静安详地度过着,学校里的每一个人依然陶醉在祖国医药给他们带来的那种怡然和温馨。
这一年,袁荣发回国了。袁荣发回国的第一时间没有回到学校而是径直赶到了黄老主任的家里向他的老领导报到。两位故人相见自是激动难当,共话离别相思之情。袁荣发仔细端详着老主任,发现他原来还微微歪斜的嘴角即使在这种极度极度激动的境况下还保持着端庄,除了由于过于感动而适度夺唇而出的口水之外,没有任何异样。袁荣发断定黄老主任现在已经完全具备重新走上领导岗位的资质。黄老主任眯缝着双眼也没有仔细去端详眼前这位海归博士,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认可和摇头感慨。 黄老主任的女儿牛莉在一旁给袁荣发很礼貌得端上一杯茶,袁荣发接过茶杯后抬头向牛莉望去想表示一下感谢,正在二人四目相对之时,牛莉不由自主得大叫一声,指着袁荣发的眼镜说“袁副主任,你的眼镜是不是有问题啊,我看你的眼珠怎么对到一块去啦。”听到这话,黄老主任一边埋怨自己的女儿大惊小怪有失体统,一边睁开自己的眯缝已久的眼睛去仔细端详一番袁荣发,黄老主任也发现袁荣发的眼睛有点不对头,两个黑眼珠非常紧密地靠在了一起。便问袁荣发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袁荣发低下了头,长长得叹了一口气。跟黄老主任说起了这眼睛的缘由,那是在做药物神经毒性实验的时候,袁荣发为了更加仔细得观察实验现象,将保护眼罩拿掉非常近距离的去观察实验,结果自己的眼睛被神经毒剂所伤,视神经遭到了损害。由于自己又没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进行医治,最后得了一个“两头眼”的毛病。黄老主任问他什么是“两头眼”。袁荣发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黄老主任惊讶得发现刚才还紧密相靠的黑眼珠刹那间滚到了两个眼角边上。黄老主任被这一幕惊呆,把眼镜给袁荣发带上,那眼珠又重新集合到了中间。黄老主任反复得把袁荣发的眼镜摘下带上好几次,结果发现这个实验的重复性相当的好。黄老主任脸色变得十分沉重,而一旁黄老主任的女儿牛莉却被自己父亲演示的实验现象逗得笑到前仰后合,他感觉就是再训练有数的小丑也比不上这一副眼镜带来的神奇。
黄老主任把女儿牛莉呵斥了出去,让袁荣发喝喝水缓一缓。袁荣发听话的喝了两口水,黄老主任把手握在袁荣发的肩膀上,小声地告诉他让他这两天不要回学校,他来想办法帮他治疗眼睛的事情。袁荣发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已经无力回天了,他已经通过文献发现自己的这个病根本无法医治,只能通过带一定度数的老花眼镜来让两只眼球对在一起,再说他也习惯了对眼的感觉,已经成功消除了对眼带来的重影问题,除了外观有点影响其他一切正常。
黄老主任心想他那么严重的中风都能够起死回生,这个小小的对眼中医就不信医治不了。如果袁荣发就这么对着眼回到学校,那以后学校的领导干部的座椅上肯定就没有他的份了。袁荣发对老主任的急迫的关心表示了感谢,说完带上自己的眼镜就准备告辞。黄老主任送他到了门口,想开楼梯的门灯却发现坏了,叮嘱着袁荣发看着点路。正在这时,黄老主任对袁荣发说了句“把眼镜留下!”。袁荣发弄不清楚自己的老领导为什么会在这时要自己的眼镜,见黄老主任态度相当坚决,还让他第二天回来拿眼镜,袁荣发很委屈的把眼镜留了下来,便扶着墙一步一滑地跐下了楼,也第一次尝试了眼珠分在两头的情况下走路。
袁荣发凭着直觉在黑暗里走回了自己的住处,他感慨自己是多么爱着这个的学校,以至于五年之后任然能在几乎失明的情况下靠着两只脚对路熟悉的感知几乎没有费太大周折而走了回来。第二天袁荣发依然趁着夜色,在两只脚的带领下顺利地摸到了黄老主任的家门。
黄老主任把袁荣发带进自己的房间,非常郑重的从包里掏出一个眼镜盒递给袁荣发。袁荣发打开眼镜盒拿起眼镜摸索着带上,他感觉这个眼镜和自己之前的那副眼镜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进入眼镜的光线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灰暗。也许是晚上的缘故吧,袁荣发心想着。黄老主任看着袁荣发带上他递过去的眼镜,满意得端详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很好,很好,明天可以和我去见校长去了。”黄老主任非常满意得问袁荣发“感觉怎么样?”袁荣发说“没有什么感觉,可能是晚上,就是有一点暗。”黄老主任说“这个是茶色的玻璃镜片,带上去既看不出你眼睛的问题还能体现你学者的味道呢。”说完黄老主任不禁为自己的创意点头称是起来。袁荣发看到老领导这么为自己考虑,心中一下泛起了五颜六色激动的话语,正当他想把一番感悟说出口时,黄老主任立马严肃的告诉他,“你赶紧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来接我,记住以后你就带这副眼镜了,就是进浴室洗澡也不要摘。”袁荣发感激地点点头,他恨不得用自己现在的拥有的一切来报答这个恩公,可是他现在所有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一套小宿舍,一个老婆,还有一个拿了日本博士文凭的他。
袁荣发带着那副“恩公牌”茶色眼镜从黄老恩公的家中走出,他想试试这副眼镜在晚上的夜视功能,无奈还没有走出两步便一个踉跄便脚下一滑摔了个又闷又脆的大跟头,屁股摔得生疼。没办法,袁荣发站起身拍拍屁股,还是在两只非常自信的脚丫的带领下走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袁荣发在黄老主任的领带下,来到校长办公室预约见学校的吴校长。没想到秘书刚进校长的房间没有两秒钟,吴校长便跳跃着出来把袁荣发和黄老主任连拖带拽得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吴校长非常热情地询问袁荣发的状况,袁荣发也一一做了汇报,在校长的启发下,袁荣发好像也一下子容光焕发,把在日本的所见所闻所思所做以及回国后的所想所悟所欲所求一股脑得说了出来,得到了吴校长的高度的认可和赞同。黄老主任原来精心准备的一番引入、导论、插话和后续一个字也没有插进来,只能老老实实地在旁边做了回忠实的观众和虔诚的信徒。
不知不觉这番极具思想前瞻性的交流和对话延续到了中午吃饭时间,黄老主任一看时间不早便想插句话提醒一下,没等他开口,吴校长找来秘书让他在学校的杏花宾馆订个包间要为袁荣发袁博士接风洗尘。袁荣发和黄老主任受宠若惊,没想到学校的一校之长能在中午设宴款待他们,黄老主任知道,有些事情能在办公室里说明,而有些事情只能在饭桌上讲清。吴校长随后又打电话给了学校的组织部长、人事处长、后勤处长让他们中午前来作陪。袁荣发见中午吃饭的阵容如此强大心中直发慌,手里也攥出了不少汗。他转脸向一旁的黄老主任求援请示,黄老主任一看校长找那么多人陪吃饭,心中大喜,凭着自己的经验,他断定这一顿饭吃下来,没准袁荣发的职称待遇、官职级别甚至还有住房保障都会有着落。黄老主任赶紧起身拉着袁荣发对吴校长说“吴校要不我和小袁先过去,您先忙,我们在包间等您。”吴校长点头认可,黄老主任随即拉着袁荣发出门就往杏花宾馆狂奔,并且上气不接下气得对袁荣发说“小子你听清楚了,中午吃饭吴校长跟哪个部门领导说完话,你一定要向那个部门领导敬酒,并且只说一句话,坚决服从领导安排!我手点一下餐盘,是敬一杯,点两下是敬两杯,点到三下是连喝三杯,手平放在桌上是坐下。其他不许说一句废话。还有,千万不要摘眼镜!”袁荣发眼睛不灵光但是他的听觉和记忆力却突飞猛进,黄老主任这一段几乎用呼吸喘出来的黄金法典一字不落地连标点符号都输入了他的脑子里。说这话二人赶到了吃饭的地点,袁荣发找到包间想一头钻进去被黄老主任拉住。黄老主任压低声音狠狠地对他说“就站在门口,等领导进完咱们再进。”于是二人把原本站在门口迎宾的服务员赶走,自己笔直得站在那里等着各位领导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