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山人题款画作。
年代:明崇祯年间。
作者:朱耷。
画名:题荷诗荷塘秋晚立轴画。
材质:纸、绢、墨等。
品相:残破。
价值约一百万到三百万之间。
值一百万!
丁白如遭雷击,呆立原地。
他不敢相信眼前出现信息,却又生出试一试的想法。
旁边几幅画出现的信息大不一样,不是现代临摹,就是现代仿古印刷品。
地摊老板戴了副相当古早的玳瑁边框眼镜,衣服皱皱巴巴,把自己打扮得像有点艺术细胞的文化人。
其实这一行的人和他有点相似。
只不过别人是姜太公钓鱼,稳坐钓鱼台,他是主动出击,一锤子买卖。
眼镜老板也注意到他的神态。
“这位小哥,看中了什么,我这里好东西不少,你要有眼光,准保捡个大漏。”
“你这能捡漏,母猪都能上树。”
丁白笑嘻嘻的跟老板开起了玩笑,顺势蹲了下来,翻看着地摊上那些外行都一眼假的小玩意。
这大半年混迹在骗子扒手当中缘故,刚刚年过二十的他,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成熟。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紧点。”
眼镜板起了脸。
丁白也不理会,自言自语说话:
“买了新房正在装修,想找几件有点文化气息的摆设点缀。”
眼镜指向一尊青铜觚。
“这玩意儿不错,小哥如果看得上眼,我给你优惠价。”
丁白摇着头:
“做旧痕迹太明显,铜绿是胶水粘的吧!”
眼镜呵呵一笑,“哥们可以啊!行家——”
丁白翻了个白眼。
他大学主修社会心理学,不然怎么会选择去当骗子。
欲骗其物,必先吹捧。
在他这个专业骗子面前玩这套!
“我要懂这行,还能在你这破摊瞎扯。”
眼镜又伸长手臂,用食指敲了敲摊子上造型婉约的青花梅瓶。
瓶子器型不错,就是青花图案画工粗糙。
“这种货几个钱?”
眼镜马上伸手张开五指。
“五块?”丁白乐呵呵的报了个价。
“说啥呢!景德镇残次品进价也不只这个数。”
眼镜这回真的生气了,本想狮子大开口来个五十万,如果对方还个五百,他立马说成交。
也不怕对方扭屁股走人,附近好几个兄弟伙盯着,敢还价不成交,屎都给他打出来。
结果被一句五块钱噎了回去。
丁白指了指老板背后。
“立轴咋说?”
眼镜还在为刚刚的话生气,闭紧了嘴不说话。
“哥们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和气生财,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丁白想低价把那张题款八大山人的画拿下。
多少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鉴于账户里只剩六百,如果要价过高,他肯定放弃。
眼镜朝远处使了个眼色。
几个路人脸围了过来。
有人蹲在旁边,有人双手抱胸立身后。
比狠,这些人跟车站黑社会团伙比起来差远了,甚至比不上他们团伙。
丁白完全不怵。
商业街这边团伙,顶多玩点碰瓷,欺负几个小女生。
真动手,操家伙的勇气都没有。
“兄弟这是干嘛!都是一个林子的鸟,打算跟我来硬上弓?”
眼镜瞪着丁白的脸。
混了大半年,原本大学生的书卷气早已褪去,看起来有几分痞子模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问道:“兄弟混哪儿?”
“北站,钉子。”
丁白毫不犹豫报出他的名号。
眼镜其实也没听过,不过都是社会人,闻也能闻出那股味。
立马换了副笑脸,冲同伴挥了挥手。
“同行啊!”
“比不得兄弟啊!没有摊子,流水不均。”
丁白故意用黑话显示身份。
眼镜大笑,扭头指向墙壁上的画。
“看中哪幅,随便挑,都是从乡下收来的破烂货,随便给个价,就当大家相识一场。”
丁白便不客气,指向看中那幅八大山人题款画作。
“就这幅,拿回去当个摆设,亲戚朋友来看新房,也好充个文化人。”
“这幅画是不是破了点,不如换一幅品相好点的。”
眼镜样子不似作伪,倒像为丁白着想。
“那些画要么成色太新,要么画工死板,这幅破是破了点,倒有几分神韵。”
“那就这幅。”
眼镜站起身,用杆子把画取下,卷好递给丁白。
“看着给就行。”
丁白拿出手机,扫过摊子上的二维码。
填写数额的时候,犹豫片刻,输了个1外加两个零。
如果眼睛里出现的信息有误,一百块对他来说也可以承受。
眼镜手机里响起了到账信息,他看也没看。
朝丁白伸出手,“别人都叫我四眼,以后在这条街上,有什么问题,直接报我名号。”
丁白和他握了握手。
“有空我也学学这方面知识,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机会。”
“那行,有空过来喝茶,逢单号上午,不下雨都在。”
丁白把画夹在腋下,快步往商业街另一头走。
他想尽快找家正规古玩行,看看能不能把这幅画卖出去。
文化商业街古玩行不少,最大的还得如意商贸行。
这家商贸行座落在商业街最显眼的街口位置。
他路过了很多次,但从没有进去过。
理由很简单。
没钱。
玉器古玩从来都是有钱人的奢侈品,与他这种贫困线以下的普通老百姓无关。
当他走进店内,看见数字长得堪比电话号码的商品标价时,才由衷感叹世道的不公平。
一个人生下来就不公平。
丁白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
他也从来没在别人面前抱怨过。
来这里他只有一个目的。
看这幅画是不是真如眼睛里面信息显示一样。
店铺里面店员不多,都是穿着旗袍的大美女,见到丁白衣着朴素,不像主顾的样子,根本没人主动理会。
丁白刚准备开口问是否有回收古董业务。
身后走过来一人,香风袭人。
沁人心脾的味道让丁白有些迷醉。
“丁白!”
清脆的嗓音让丁白听着耳熟,扭头一看,那张俏丽的脸也有几分眼熟,只不过他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是……”
能一口喊出他名字的,肯定不是陌生人。
“你可能不记我,我们是校友,也是同级,我在历史学院,曾经在一次校会活动上见过面。”
女孩落落大方,带着校园里的青春气息。
丁白已经很久没有和校园里的同学接触过,休学以后,就跟同学断了联系,从来也没有去过大学城周边。
在学校的时候,身边朋友也不多。
经济基础决定联谊水平。
丁白在这方面向来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