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站扩音器里,女性播音员柔和的嗓音播报着发车班次。
匆忙的人们拖着沉重行李,穿梭在旅客稠密的大厅。
嘈杂声像蜂房里的蜜蜂在集体振动翅膀。
如果你从大厅二楼往下看,来来往往的人们何尝不像一只只忙碌工蜂。
这种环境没太多人会去留意别人交谈。
丁白不一样。
他特别喜欢停留在与人交谈的旅客身边,静静地听着他们聊自己的事情。
聊天内容中能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这是他的职业。
虽然他并不喜欢。
本着干一行,尽心尽力的原则。
丁白每天依然勤勤恳恳,一丝不苟地完成着属于自己的工作。
很快,他走向一个穿着时尚双手各拖着一只拉杆箱的年轻男子。
“您好,我是高铁站1357284号巡检员,希望您配合工作。”
他的嗓音相当具有磁性,礼貌而亲切。
年轻男子抬起头,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上下打量他。
——熨烫平整的短袖制服,干净整洁,加上那张人畜无害阳光脸庞,活脱脱就是车站外广告板画上的高铁形象大使。
“你要我配合什么?”
“请出示您的身份证。”
丁白语气很温和,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年轻男子双手放开一黑一银旅行箱,从臀部裤兜掏出皮夹,夹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丁白伸手接身份证时,好像漫不经心,指尖滑过对方手指。
年轻男子生出一些反感,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丁白往身份证上瞟了一眼,继续用温和腔调说道:
“再麻烦您出示下车票信息。”
年轻人有些生气。
“干嘛呢!我还没进站。”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掏出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炎热,指尖有汗,试了两次,无法识别。
年轻人眉头皱了起来,看得出很不开心。
“天气热,指纹识别容易出错。”
丁白小声提醒。
年轻男子这才切换到密码,打开手机上的App,找出个人订票信息栏目,将屏幕转向对方。
丁白微笑点头。
“抱歉给你带来了不便,顺便提醒您,您的行李可能超重,最好去服务台确认……”
花了近三分钟,他才把高铁行李规范详细解释完。
碍于他诚恳态度,年轻旅客并没有因此发火。
丁白转身离开的时候,有意识地拉了下帽檐,低着头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脱离视线后,他快步走向车站角落的卫生间。
整个过程一直低着头,行动轨迹也显得有些奇怪,像在回避着什么。
三分钟后。
一个穿白色T恤,头上戴棒球帽,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背了只双肩包,随着出站人流走出大厅。
广场上热浪袭人。
太阳下面几乎看不见行人。
一大群老头老太太占据了离大厅进出口最近的台阶,有的打着瞌睡,有的席地打着扑克……
换了身装束的丁白迅速绕过这些蹭凉老人,钻进一条狭窄小巷。
预计再过几分钟,就会有巡警叔叔检查监控,追查假扮车站工作人员的诈骗扒窃团伙。
而他,正好是团伙头目。
不过他非常自信。
监控绝对不会拍到他的正脸,即使拍到,监控下那张脸,也与自己这张有很多特征不尽相同。
他和同伙在高铁站做过好几票,从没失过手。
裤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拿出手机马上接通了电话。
“顺利吗?”
电话那头传来同伙的声音:
“顺利,三分钟,转出九万,手机已经处理,你直接来老地方碰头。”
丁白脸上没有任何欣喜。
每个环节都是他亲自设计,经过长时间观察,反复验证制订出来的步骤,不顺利才怪。
他们这个团伙,属于蜂麻燕雀四大骗行中的蜂。
也就是擅长团体协作,共同作案。
游隼,混迹车站外,负责选择目标。
流动哨,负责消息传递,同时承担队伍协调,查漏补缺。
一旦行动失误,他们会第一时间化身热心群众,制造混乱,给失误同伙制造脱身空间。
流动哨不止一个,通常会在目标附近观察情况。
旗手,是团伙首脑,负责行动指挥,兼主要行动人。
丁白就是旗手。
车站巡检员身份自然是假的。
他的行动环节,就是获取目标身份信息,以及让目标使用手机,且需要在目标手指上动手脚,让目标无法以生物识别方式使用。
接下来便是旁观者的工作。
他会在一定距离内,观察并知晓目标手机密码。
紧接着快手出马,趁旗手拖住目标,从他身上取得手机。
此后迅速脱离,不引起银行注意的情况下,尽可能从虚假购物网站,以小额方式消费出一定金额。
整个行动从丁白搭讪开始,全程不超过十分钟。
穿过几条巷子。
丁白推开一扇小门走了进去。
门后面是一间杂物房,堆放了不少床单和清洁用具。
他没有停留,穿过黑黢黢的通道,来到一家小旅馆前厅。
柜台后面坐着旅馆老板朱雅婧。
她是个三十来岁,脸蛋身材都保养得相当不错的女人。
丁白叫她雅婧姐。
“他们在吗?”
朱雅婧点了点头。
她不是丁白团伙成员,只不过丁白团伙在这里长包了一间房,大家熟悉而已。
丁白笑了笑,“等会儿我来结这个月租金。”
朱雅婧脸上露出职业笑容。
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眉眼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风情。
“不急,先忙你的。”
丁白没说太多,转身上了楼。
他们包的房间在二○五,这间房在走廊末端,窗台下,就是楼下小饭馆厨房屋顶,如果有巡警跟踪,方便跳窗撤离。
屋子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
全都是团伙成员,年纪最大的有四十多岁,丁白年纪最小。
“小齐怎么没回来。”
小齐在团伙中担任游隼。
“不知道啊!”
年纪最大的老马回答道。
他是团伙快手,原本是“铁路游击队”成员,蹲过六年仓,出来后已经不适应现在的生活节奏,一身本事无劲可使。
直到被担任流动哨的兴哥引见,才加入团伙。
他专门负责扒窃目标手机,这种工作对他来说信手拈来。
担任旁观者的刘小三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他看向屏幕,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