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宗们在湖边走。青云在碧水里倒映着,远处几只水鸟在岸边嬉戏。始仪是个很爽朗的女孩儿,她来到湖边第一句对刘德宗说的话就是:“刘德宗喜欢你!”她真诚地向刘德宗表白了。那一刻,刘德宗的心就像突然之间触电,甚至比电还要快,有一种瞬间麻木且颤抖的感觉,那真叫作发懵。刘德宗当时茫然无措,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在这之前,刘德宗从来都把她当成妹妹看待,没有任何跟她成为情侣的想法。
刘德宗不知道从何时起始仪竟然生出这样的意念。当时,刘德宗的脑袋里就像钻了很多马蜂,四处乱飞,嗡嗡嗡嗡,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刘德宗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当时,刘德宗期待着一场恋爱,但是刘德宗不敢轻易将始仪视为那个可携手一生的人,因为明明刘德宗心里还有一个陈琳;但是,刘德宗曾经看到陈琳拉着别的男人的手。当时,刘德宗开始犹豫(这是一种如毒药般的东西)。
面对始仪的告白,刘德宗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马上同意。刘德宗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心在咚咚地跳。她从不奢求什么,也不追问刘德宗是否喜欢她。她是个依靠直觉判断的女孩儿,喜欢一个人不需要找到一个确切的理由。她幸福地微笑着,就像一朵春花。她没有纠结于刘德宗和陈琳到底有怎样的暧昧关系。她是一个非常从容的姑娘。她那天穿着一身浅绿的裙装,清新洒脱。她那略方的脸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她表白后脸就害羞地红了,如蜜桃。她紧紧刘德宗着刘德宗的手,胸脯在发涨,胸前的衣在起伏,能感到她的心脏在跳。
她静静地,没有说话。刘德宗也紧握她的手。六年来刘德宗们从来都没有像那天拉手能拉这么长时间,一个小时过去了,刘德宗们依然牵着手,在湖边走动。谈论的都是天上的鸟,山上的松,水里的鱼,岸上的薄荷草,山坡上的灰色野菜和绿色野菜,田间成熟的红薯和芝麻,杨树底下斑驳的叶影,一统都是乱的,根本没有一点儿逻辑秩序。
终于在某刻,刘德宗不知道确定是在哪一时,始仪什么都没说,直拉刘德宗到她面前,抱着刘德宗开始亲吻。有一条灵动而柔软的活物钻进刘德宗的嘴里在刘德宗的牙齿上滑动,在刘德宗的舌头上尽情地蔓延。
刘德宗不知不觉在配合她。她眼睛轻轻地闭着,享受其中美妙之感。而当时,刘德宗的眼睛是睁开的。过了几分钟后,刘德宗觉得头有些僵硬,身体有些麻木,偶有凉风吹来感觉有点儿冷,朝旁边瞥了两眼看到了天上几片灰色的云在飘动,两只水鸟立在浅水中举起长喙在相互斗嘴,翅膀扑哧扑哧地扇着。
刘德宗发现,接吻实在是太不专心了。
后来,他们抱得更紧了。刘德宗胸前贴着始仪,感觉压到了两个软软的东西。当时,刘德宗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延续千年的“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思想意识,觉得女人的身体不可以轻易触碰,刘德宗抱着始仪一动不动。而始仪则趁势抓起刘德宗的手。同时,她对刘德宗说:“帮我揭开!”刘德宗惊讶道:“真的吗?”她说:“真的。”
当时,刘德宗的身体中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但到最后,刘德宗还是把手不由自主地抽了回来。
刘德宗对始仪说:“这样不太好吧?”
始仪脸色突然大变,如晴朗的天空中一团乌云席卷而来。她皱起眉头说:“怎么不好?”接着又说:“快点!”刘德宗直接说:“走,我们回去!”她撒娇说:“不!”刘德宗不客气地说:“你不回去那我要回去了!”
她突然冒出这样严厉的质问:“你到底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刘德宗毫不含糊地答道:“我们不合适。”说完,她就呜呜地哭着,跑远了。
黄昏时,乌云增多,一直没有散开,空气有点闷。这天刘德宗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温情默默而又让人忐忑不安的梦境之中。昏晴分不开的天、初秋的凉意、温暖的手、吻、女人的肌肤,这些东西混杂在刘德宗的世界里,如梦似真,如真似幻。
恋爱的暴雨降临,而刘德宗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刘德宗怀疑自己是不是恋爱了,刘德宗并不确信。刘德宗不知道从何时起被始仪迷住,居然从阁楼上下来转移到湖边;刘德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把始仪拒绝掉了。
也许这是一份佛缘吧,刘德宗的拒绝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后来,刘德宗便坚信他作的决定是正确的。也许,她根本不会从刘德宗这里获得幸福。那天,刘德宗心情不美好。刘德宗感觉伤透了她的心,但又觉得这样也好。只要她死了心,便不会来纠缠刘德宗。刘德宗还想安心地画画,追求刘德宗的画家之梦。刘德宗讨厌她一直跟在刘德宗屁股后面转,讨厌她像个小蜜蜂在刘德宗耳边嗡嗡叫,讨厌她拉刘德宗去参加死人的丧礼,讨厌她在刘德宗面前撒娇卖萌,讨厌她唠唠叨叨像个到了更年期的大妈。她失了恋那倒好了,可以离刘德宗远远的。刘德宗也省心。
他越讨厌程始仪,就越愤怒。
他越讨厌别人,就越讨厌自己。
他讨厌自己没有及时跟始仪说明情况,就已经跟她牵手。
他讨厌自己反应太慢。
他的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
他生活在一场梦境里,梦境里什么东西是真的,什么东西是假的,他都不清楚。
尽管刘德宗对她没有好脸色,但是程始仪没有死心。她一直依恋刘德宗,从不在意任何伤痛,就像刘德宗一直依恋那阁楼上的美景,从不感觉丝毫厌倦。
那天,刘德宗没有去追始仪。她走远后,刘德宗继续到阁楼写生。天色渐暗时,回到宿舍。李淙和赵钧在下象棋。其实,宿舍里很温馨。灯光白亮,墙壁上贴着科比、詹皇的画像,也有邓丽君和孟庭苇,还有身材高挑的模特,穿着时尚的服装,摆着优美的姿势,秀着俊美的脸,露出迷人的长腿。窗台上摆着李淙培养的花花草草,热带的仙人球,寒带的地衣,翠绿的吊兰和文竹,还有本是田地里生长的麦苗。安静温暖而无纷扰。
但是,刘德宗的心里并不温馨,毕竟伤害了一个小女生。那天,刘德宗像吃了一堆苍蝇,痛苦难忍,很不是滋味。刚进宿舍,就耷拉个脑袋,也没有向他们打招呼,直走近刘德宗的床铺。胖子瞥了刘德宗一眼,问道:“今儿个是被霜打了还是被雷劈了,怎么软的像条虫!”刘德宗说:“没啥!”胖子又说:“别藏着掖着,如今刘德宗们在一个宿舍,那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苦同诉嘛,有啥不好意思的!”
刘德宗没有说话。赵钧则递给刘德宗一个青色的猕猴桃,说:“给你吃一个,俺老爸从外地弄的。”李淙补充道:“这可是皇家贡品,你小子有口福了。”刘德宗接过来淡淡地说:“谢谢!”他们接着下棋。刘德宗吃了几口觉得不好吃便放在铺前的挡板上。
然后,两手交叉,靠在被子上。眼睛睁着,脑子里专心地整理思绪(其实,那时这种工作并没有实际效果,脑间如宇宙般庞大而混沌,焉能理清)。不久,刘德宗便因为没有想清楚而没有再想,脑中空空。
刘德宗的耳边响起咔咔的棋子下落的声音,吃,堵,跳,将,嘿嘿,哈哈,呵呵呵,他们两个各居楚河汉界的一侧,拼杀的蛮凶。
刘德宗闭上眼,隐隐约约过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