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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麦田风波

    春天万物复苏,草木都已经长出绿叶,它们贪婪地吸收阳光和雨露,噌噌噌地在不断生长,你可以听见那嫩叶逐渐舒展开来的声音,萌动,勃发,一种浓郁的生命气息,春的力量在聚集和扩散。地面上的草好像在数日之间就挺胸抬头,不经意之间可见绿色铺满在道旁野地。园子里的爬山虎逐渐抽出新芽,暗红而嫩。竹子也不断生出新的叶片,那种翠绿看着就像水滴要流在地上。园子旁边的几棵粗大的梧桐率先开起了绚烂的紫花,一种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混合着春天草和树木的叶片的清鲜、地上的小花散发的幽香,整个园子里都充满了浓厚的春味。每吸一口气都能感到很惬意。

    梧桐花是一种固执而孤独的花朵,它总是在梧桐叶片还没有发育成熟的时候就先绽放其美丽的姿态,而当叶片逐渐生长起来时它却凋谢了。

    它似乎不需要绿叶的陪衬。当时的刘德宗,就像一朵梧桐花。刘德宗因入学而欣慰不已,某日中午放学后,始仪发了高烧,而刘德宗却固执地想去湖边散步。始仪耷拉个脑袋,脸色暗淡无光,一口饭都没有吃就去午休。

    她诚恳地要求刘德宗陪在她身边,刘德宗却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蛮高兴地对她说:“我要去湖边!”始仪哎地叹了口气,随后便对刘德宗笑了笑,打了个手势以示刘德宗可以离开。刘德宗没有看她一眼,便走出门外。

    迈着轻快的步伐,不到十分钟,刘德宗就来到湖边。刘德宗看着细长的水草在清澈的水里摇曳,它们像舞女展示起柔美的姿态,青色的鱼不断游动,往来翕乎。水是碧透的,如玉那般。水面上飘着浓浓的水草气味,混在温暖的空气中。浅蓝的天上飘着几朵雪白的云,都映在水中。湖里也像装着一个天,奇妙无比。时有风儿吹过,于草间激起一片绿浪,于林间弹起飒飒之音。阳光和而不烈,习风爽而不寒。如今早已度过寒冬,麦苗都已经长高,逐渐显出深绿色。微风阵阵袭来,湖边翠绿的麦苗随风舞动,起伏。

    那时,会有一种叫作麦浪的惬意,沁入内心。

    刘德宗情不自禁地闯入农家麦田,睡倒在其中。他在清凉的麦苗间肆意地打了几个滚。自由和舒畅立即淹没了全身,身体和自然相融。刘德宗从没有这么舒坦过,就像千年的囚徒刚从阴暗的地牢里爬出来,第一次感觉到当下的世界如此美妙。

    他闭上眼睛,什么也没有想,只感觉到麦苗的清凉,风的爽快,只感觉到睡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的那种安然与舒适,一种难以言传的与神相会的体验。他忘记了人世间所有的狡诈和欺骗,忘记了所有的嫉妒和傲慢,忘记了所有的人与人之间的纠葛与纷扰,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心如鱼可在水中随处游动,如鸟那般可在天空随处翱翔,他感觉好像获得了自由。不知在哪一刻,他进入梦乡,居然躺在凉爽的麦田里睡着了,忘记上下午的课。

    也不知何时,一个老农把刘德宗踢醒。那人的脸饱经沧桑,黑黄坚硬,像是非洲尼罗河的鳄鱼的皮。他狠狠地在刘德宗的屁股上踢,甚至快要把厚厚的棉裤都要踢破。

    刘德宗站起来想要跑,但是已经被他那双像坚硬的龙虾钳子那般的手抓住。他直接朝刘德宗大骂:“挨炮子的,谁让你这里睡了!你他妈的是谁家的孩子!胆子这么大!走,见你家长去!”说着,他就拉刘德宗走向那个铺满绿草的缓坡。

    刘德宗挣扎道:“我还要上学!”那老农问:“你在哪里上学?”刘德宗指着德阳书画苑的古楼,说:“不就是那边吗?”刘德宗以为这个看上去有些纯朴憨厚的农民伯伯可以网开一面,留给刘德宗一些面子,放他回去。可是,没有想到,他鼓起一股劲,丝毫不留情面地把刘德宗拉着去学园里闹,不顾及刘弱小的身躯,几乎像抓着一只小羊羔似的将刘德宗提起来走到那里。

    刘德宗脑袋发蒙,顿然觉得一场大祸将要来临,心乱如麻,心急如焚。他拖着刘德宗直闯入园门,不顾陈三德的极力阻拦把刘德宗推进学园二层古楼地下的空旷处,然后大声喊道:“你给刘德宗跪下!”这雄厚而刺亮的农民的声音是如此具有震撼力和号召力,以至于将学园里所有的人都吸引过来了。正在上课的老师们首先暂停课业,出去查看情况;紧接着,后面的学生就挤在教室门口探出头去观看,有的趴在窗户口去望。

    那时,刘德宗才知道自己在麦田里睡了两个多小时,醒来时其实上课铃早就敲响,老师在焦急地等待刘德宗的到来,差点儿就要动员大家去外面寻找刘德宗的踪迹,没想到在这时候刘德宗出现了。

    当时,李真也在场。她作为教务管理处处长,首先站出来跟老农交涉,她问道:“老伯,这是怎么回事?”老伯在李真那丰满的胸脯面前变得温柔起来,和气地说:“这孩子在我家麦田里打滚,躺倒刘德宗一大片麦子。”接着,李真问刘德宗:“是不是?”刘德宗点了点头。

    李真拍拍刘德宗的头,说:“快给伯伯道个歉!”

    刘德宗闭口不言,没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老农很生气,一脚把刘德宗踢到在地上,刘德宗飞出两米之外,跐溜地屁股撞在台阶上。

    这时,始仪从杂乱的人群里钻出来,跑到园中,两条胳膊伸开直挡在老农的眼前,伤心地说:“不要踢哥哥!不要踢,不要踢!”老农没有理会,就像拨开一个玩偶那样无情地把始仪的身体推开,始仪侧倒在地上,呜呜地哭了。

    刘德宗看了看始仪那被欺负的可怜的样子,突然站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巨大力量,像一头小牛直冲向老农撞向他的肚子。老农诶哟地喊着,随后便举起那如斧头般坚硬的拳头,抡过来。他看上去很凶,就像一头发怒的狗熊。胡豆先生当即一把抓住老农的手不让他打刘德宗,他说:“有事好商量!大伯!消消气,消消气!不要打!好不好?”胖妞老师也把刘德宗拉到她的身边,以远离那个着了魔的老农。李春也趁势用协商的口气问道:“大伯,你想怎么办?”那老农瞧了瞧李真,稍稍降了降火气,用正常语调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李春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便又拉着刘德宗的衣肩对刘德宗说:“孩子,给大伯说声‘对不起’,快!”刘德宗不应,而且故意摆出一副宁死而不语的姿态。

    李真从刘德宗的眼神里觉察到刘德宗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不会再道歉。于是,她用了她那妩媚的伎俩,直靠近老农,温柔而条理地说:“大哥,你看这孩子还小,不懂事,您何必跟他计较呢!再说,您是长辈,大人有大量,犯不着跟这小屁孩儿较劲,是吧!在学校里闹,影响都不好,您说呢!走,刘德宗们去那边聊!”

    说着,她就推那老农去往大门外,老农居然顺从了。

    同时,李春扭头给胡豆先生和胖妞老师使了眼神,以示让他们回教室里安心上课。刘德宗没有去扶始仪。她自己站起来了。他们都回到教室。后来,老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