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芷芪正不顾形象,跪坐在萧枝灵的轮椅旁,头上戴着的帷幔被萧枝灵拿在手里,小脸抵在萧枝灵的膝盖上,一左一右的摇晃着。
江蓠看见这一幕眼怀笑意,这是她熟悉的萧芷芪,可爱肆意,当她跟你撒娇的时候,你恨不得把水中月,湖中星都给她。
“怎么到漕帮船上了,这时候你不是应该花仙阁吗?”萧枝灵语气温柔,温藏韵看着萧枝灵,觉得他此刻有一种慈父的感觉。同时他也捕捉到了个关键信息,萧小姐竟然出自花仙阁。
“来找你,哥哥你都不通知芷芪一声,前往环州这么大的事,路上会有多少明枪暗箭,身边只有十六和寻常护卫,让我如何放心。”萧芷芪此刻说话没有方才跟温藏韵说话时的婉约得体,完全是小女孩撒娇的语态。温藏韵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妹妹,温家也是枝繁叶茂,温藏韵有哥哥,也有弟弟妹妹。
听闻这事,萧枝灵的语气开始严肃。“我本不希望你牵扯此事,自然不会去通知你,你好不容易得到阁主玉玲珑的青睐,如今又涉足朝堂之事,你这不是明着违背自己师父立下的规矩吗?”
萧枝灵所说的事情也是温藏韵想问的。花仙阁一直以来在武林都如同一个传说,花仙阁弟子甚是罕见,十数年前江湖大会,花仙阁主只身赴会,当时花仙阁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门派,阁主玉玲珑更是无人知晓。可是江湖大会当天,出手教训了出言轻薄的北岳弟子,顺便把护犊子的北岳掌门,想拉偏架的华山派长老都收拾了,还跟少林的方丈在内力比拼上略胜一筹,从此声名大噪。后面武林中人对花仙阁这个名号都是敬而远之,生怕又惹上这个花仙阁阁主。
“师父既然默许我离开,自然是有了她的决定,芷芪没有远大的志向,长兄如父,若是大哥身陷囹圄而芷芪束手旁观,那不就成了不孝之人。”
萧枝灵扶额,他从小到大都辩不赢自己的妹妹,再这样下去也迟早是屈服收场,还是别让外人看笑话了。随即又看了眼江蓠,对萧芷芪道,“那这位朋友又是谁?带朋友来也不知道介绍一下。”
萧芷芪吐了吐舌头,就知道说没两句哥哥就不想继续纠缠下去,反正每次最后赢的只会是自己,她一把拉过江蓠说,“这位是我在花仙阁时结识的好姐妹,江蓠。”
江蓠突然间有点紧张,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尴尬的点了点头,应道,“晚辈江蓠,见过萧大哥。”
萧枝灵看着江蓠背后的剑,心中也有了个大概,“之前芷芪求大长老把家里的剑法刻制一份,就是给了姑娘?”
江蓠点头,突然又想起来自己学了萧家的功法,那萧家人就算得上是她的恩师,又补充道,“谢谢萧家的功法,对江蓠而言如同再造。”说罢便想像江湖人士拜师门一样倒头要拜。
萧枝灵赶忙阻止,萧芷芪也马上拦着,萧枝灵责怪的看了眼萧芷芪,解释道,“芷芪求那份功法相必是因为适合江姑娘,只是这丫头也不通自己家这外家功夫,引了江姑娘入门恐怕也没有良师在旁指点,我的护卫萧十六也是修炼同一门功夫,若有不通之处,尽可问他。”
“什么叫我不通自家的外家功夫,哥,我现在可厉害了!”
“是是是,我的小祖宗最厉害,跟哥说说,现在萧女侠有多厉害了?”
“可保大哥平安。”萧芷芪站起来,叉着腰,这娇俏的模样和得意的神色让一旁的温藏韵没忍住,笑了出声。
“怎么这话听起来和云大人这么像。”温藏韵笑道,当初云生主动提出要去提防谷成出手时,温藏韵也问过云生,有几成把握拿下谷成,云生的回答一样是,可保萧枝灵平安。
“云大人?”萧芷芪想起来临潼关的肖掌柜说有位官员十里相送,此刻没有见到官员,相必说的就是这位云大人,“大哥,这位云大人就是十里相送的大人吗?”
“何止是十里相送,这一路要不是云大人出手相助,恐怕出朱州都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萧枝灵对云生所做之事一直心怀感激,“这会他应该在前往临潼关的路上。等到了临潼关,应该就会见到他了。”
“可是……”萧芷芪还想说什么,萧枝灵也知道萧芷芪想要说的事情,此刻有温藏韵和江蓠在,萧枝灵制止了萧芷芪。
夜深人静,温藏韵回到自己的头船,江蓠也在货船要了个房间歇息,房间里只剩下萧家兄妹还坐在案前推心置腹。
“大哥素来避世,与官员平时都仅仅是医患往来,此次为何与这位云大人特别交好?”
萧枝灵知道萧芷芪会问这个事,此事不适宜在温藏韵面前提起,萧枝灵不想让这个刚萌芽的战友情出现隔阂,在温藏韵的眼中,自己和云生是多年的好友一般,温藏韵也没少在自己面前夸云生,可是萧枝灵自己清楚,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云生到底是受命保护自己,还是出于什么目的。
“芷芪,这一路发生了什么,你还不清楚,让我跟你细说。”萧枝灵喝了一口茶,把云生如何提前解决御兽门的埋伏,到如何帮助漕帮,发现水匪的真身,出手解决谷成,事无巨细的都跟萧芷芪复盘了一遍。
萧芷芪也感叹这云大人堪称奇人,御兽门她也有了解,无论财力还是实力都属于大衍一流门派,其中史小姐也是这年轻武林女流中比较出众的一位,一人八虎被云生在一刻钟的时间全部解决,云大人的武功可想而知。然后发现水匪是私兵时,处置之果断,行事之利索,让人感觉不仅有武艺傍身,其胆色也是一绝。再到如何劝说谷成,再到后面与谷成的交锋,萧芷芪肯定此人还会攻心之术。有这么多的本事,想必也不可能隐身于朝廷当中,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大衍何时多了这样的人才。
“如今不管我避世还是出世,都会被有心之人盯上,这环州不知道有什么牵扯着多方的势力。”萧枝灵顿了顿,“云大人此刻并非敌人,可以说是友人,也可以说是恩人,但是绝非自己人。”
“此话怎讲?”
“云大人此次相助,可能是皇上的旨意,也可能是碰巧同行,目前能够判断的只有他愿意帮助我们。云大人身上有皇上的密旨,可能还有宫中要务,他独自先行前往临潼关估计也是去办他的事情,而不方便我们一同出现。”
“另外,从中途埋伏的情况来看,云大人此次出行的信息并没有被他人知道,或者说云大人的实力并没有被那些想要我命的人知道,这几次行动中的武林人士对云大人来说都能轻松解决。如果他的实力是早有耳闻的,皇上派他出来办事的事情也被幕后之人知晓,我想也会有其他的准备。”
萧枝灵说完自己的看法,叹了口气接着道,“不得不说,我算计了云大人,尤其是这次剿灭水匪和平定朱水之事,正是因为云大人的存在,我才会设计冒险。”
萧芷芪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萧枝灵,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会如此算计一个救命恩人。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哥,你这样做,会不会……”
萧枝灵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芷芪,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只有立场和利益。云大人是皇上的人,他帮助我们,也是出于他的职责和使命。而我们,则是为了自保。我们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萧芷芪沉默了片刻,她明白萧枝灵的话虽然冷酷,但却是现实。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眼中依然难掩忧虑之色。
“大哥,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萧芷芪问道。
萧枝灵沉吟片刻,道:“我们的首要目的始终是要先到环州救助病患。同时,我已经被各方势力逼着表态,就算是继续避世,还是要出世,总要面临个选择。这个选择不仅仅是我自己,萧家这么多年只以医道入世,除了太医没有人参与朝堂,不知不觉营造出遍布大衍的和春堂,也培养出一支强大的护卫队。这些东西如果我们萧家只守在药王谷,与以往一样,可能这些东西还不会被别人针对,若是萧家有苗头走到那大殿之内,恐怕将要面临预想不到的阻挠。甚至花仙阁可能都会因为萧家的决定而受影响,你若乖乖待在花仙阁便罢,如今抛头露面,就算是想独善其身也难了。至于云大人那边,我会找机会向他说明情况,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在我们立场还没有明确之前,云大人也非常耐心,没有逼着我们立马下决定。”
萧芷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知道萧枝灵的决定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然她有时不能理解,但总会选择相信和支持。“朝堂纷争有的是时候不论对错,只分输赢,成王败寇有时候说的是事实,有时候也是对背后血腥与阴谋的掩饰。大哥,我们萧家也陷入了怀璧其罪的时候,芷芪作为萧家一份子,虽然一直以来被保护,被隐藏的很好,可是芷芪不能看着自己的亲人陷入危险而怡然自得的避世,花仙阁可以避,可是萧芷芪不行。”
夜深了,兄妹俩的对话也逐渐停了下来。他们各自陷入了沉思,心中都有着各自的打算和计划。而在这个江湖中,他们只是众多棋子中的一个,被各种势力和利益所牵绊和左右。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会为了家族和亲人,奋力一搏。
——夜猫分界线——
云生运功赶了一整天的路,在深夜到了临潼关,也幸亏云生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内力,不然也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赶路。
大半夜的赶到城门也关上了,不过这足以对抗千万雄兵的临潼关城墙难不住云生,趁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城外那一声巨响是怎么回事时,人已经进了临潼关。
临潼关的总兵府还是挺好找的,临潼关兵民分住,总兵府就在百姓住的地方正中,战时若是临潼关被破,敌人涌入之时,来不及迁徙的百姓可以安置于总兵府,士兵们退守总兵府等待援军。
总兵府很大,可是里面也就寥寥数个房间此刻还能看到烛光。云生懒得通报,在夜色的掩护下每个房间都看了一下,最后找到了陈将军所在的房间。陈将军此时还在审查着士兵的训练计划,临潼关如今严格来说是个内关,畿州就在皇城所在的朱州旁边,两者有如唇齿相依,而临潼关就在这两州之间,平常也不会受到外敌的侵扰,唯有这训练计划能保证临潼关士兵的战斗力。
云生轻手轻脚地走到陈将军的书房前,透过窗棂看到陈将军正专注地审阅着案上的文书。他并未立即打扰,而是静静地站在窗外,心中盘算着如何开口。
陈将军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窗外,目光锐利如鹰。云生知道不能再等,于是轻轻推开门,步入书房。
“谁?”陈将军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戒备。
云生拱手行礼道:“陈将军,深夜打扰,实属无奈。在下云生,有要事相商。”
陈将军闻言,眉头微皱,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他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云生一番,道:“云生?你是何人?为何深夜来访?”
云生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在下为钦天监星官,此番前来是奉旨办事路过临潼关。途中偶遇漕帮与水匪一战,碰巧在水匪处发现了有不臣之徒私养兵士,特来向将军通报一事。”
陈将军面色一沉,此事非同小可,这是大衍命令禁止的事情,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后牵扯之人必然是有一定的地位和野心。同时他也在考虑,奉皇命而来的云生到底需要自己这个镇守内关的闲散将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