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4 Re-try Gu Siyi and the old spring wind
顾思义,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人物,如今却心如死灰,万念俱消。
海宝儿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不免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开口道:“我深知你对我心怀愤懑,而我对你亦恨入骨髓。但此刻,咱俩就算两清了。切记,此事关乎你顾家众多人命,还望你以大局为重。来之前,我已向陛下求得旨意,只要你能道出幕后主使,便可饶你顾家无辜的人。这一点,太子殿下可为见证。”
一旁的武承煜一脸肃穆,郑重地点了点头。但顾思义却依旧双唇紧闭,如蚌壳一般,沉默不语。
海宝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示意廷尉候将他放开,而后长吁一口气,“顾思义,我已经给了你说话的机会,你切莫执迷不悟。你以为背后的人会为你周全?恐怕此刻他们正搜肠刮肚想着如何撇清关系,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顾思义用手撑着地面,艰难而又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气喘吁吁,显然,以他这般年纪已经承受不了太多的身体对抗。
他颓然坐在那里,先是一阵呆愣,随后竟不由自主地傻笑起来,“保不了顾家周全又能怎样?我顾家的人都是为了大业而亡,能慷慨赴死,是他们的荣幸。”
疯了。
他已经彻底疯了。
武承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怒气冲冲,上前一步,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在顾思义身上,而后义愤填膺地呵斥道:“好你个顾思义,海少傅不惜冒着惹怒父皇的风险,也要为你顾家众人谋求一线生机,可你却这般不识好歹,枉费他的一番苦心,简直死有余辜!”
顾思义慢悠悠地再度艰难爬起,他用衣袖拭去嘴角的血迹,愈发癫狂地回应:“猫哭耗子假慈悲!我顾思义何惧死亡,我顾家众人亦视死如归!”
武承煜还欲再度发作,却被海宝儿抬手拦住。
海宝儿不再理会已然陷入癫狂的顾思义,不慌不忙地拉着武承煜走出牢房,而后踱步来到走廊内,对着武承煜问道:“刚才在宫内借了陛下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武承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首恶必诛,余孽可恕!”
“对,就是这句话。”海宝儿转过身来,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大声说道:“陛下口谕,雾隐山屯兵一案,‘首恶必诛,余孽可恕’。现顾思义已然交代,算不得首恶,可饶恕他的罪行。但考虑他的安全,还是将他暂时安置在玄狱,待事情真相大白后,可还他自由。”
这话一出,整座玄狱就像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顾家众人先是呆若木鸡,随后脸上涌起难以置信的狂喜,有的喜极而泣,泪如泉涌,嘴里喃喃着“老天有眼”;有的则激动得浑身颤抖,相互拥抱,欢呼雀跃。
牢房内其他的犯人则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满脸的震惊与羡慕,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这顾家居然有如此好运?”众多廷尉候们也是惊愕万分,手中的兵器差点都没拿稳,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时,廷尉鲍允信带着一众下属匆匆赶来。他们见了武承煜和海宝儿二人,赶忙诚惶诚恐地行礼。“太子殿下,海少傅,下官鲍允信携廷尉寺诸官吏,请求收回成命。”
海宝儿不以为然,冷哼一声,“怎么?鲍大人这是想抗旨不遵不成?”
廷尉鲍允信缓缓站起身来,眉头紧皱,面露难色,低声解释:“下官不敢!但这般断案,实在有悖律法,不合常规。就这样轻易饶了顾家众人,那岂不是在昭告天下人,谋反逆事成本低廉,那往后岂不是会有更多人有样学样?”
武承煜同样面露忧色,目光游移地看着海宝儿,双唇紧闭,不知该如何回应。
海宝儿依旧云淡风轻,满不在乎地说:“听旨行事。鲍大人,玄狱乃武王朝防御最为森严的牢房,顾家众人在此万不可出现半点差池,否则陛下怪罪下来,你们廷尉寺可吃罪不起。”
鲍允信还欲再言,却被武承煜挥手打断,他一脸正色,严声说道:“既然顾思义已经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便按少傅大人的意思办。加强玄狱守卫,将顾家众人单独关押,若出了任何问题,提头来见。”言罢,二人未再给廷尉寺众官吏丝毫申辩之机,便迈步踏出了玄狱。
望着二人洒脱远去的背影,廷尉鲍允信的脸色变得阴沉至极,犹如乌云密布,他长叹一声:“哎……这股春寒料峭风啊,终究还是刮到了廷尉寺!”
与此同时,从最里侧的牢房中,骤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呼天抢地的哭嚎,悲泣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老天爷啊,这当真是杀人诛心呐!”
所谓杀人诛心,便是太子少傅海宝儿与太子武承煜就这般从玄狱走过,还带来了武皇陛下“宽恕”的口谕。
不得不说,这一举动,既狠狠刺痛了顾思义的心——他虽缄口不言,但他的同伙却会误以为他已然招供;同时,也深深刺痛了幕后主使者的心——他们全然无法断定武皇陛下是否已然洞悉事情真相。
在这般情形下,每个人的心中都被疑虑、恐惧与不安所充斥,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咽喉,令他们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走出玄狱大门,武承煜一脸肃穆,郑重地看向海宝儿,问道:“如何,海少傅。我如此配合你演完这出戏,你是否应当夸赞褒扬我一番?”
海宝儿微微皱眉,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尚可,孺子可教。不过接下来才是关键,该典签卫出手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武承煜急切地问道。
“自然是签帅府!”海宝儿毫不犹豫地答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顺道去趟士林馆。”
“去士林馆?”武承煜感到些许意外,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你是担心‘青武际会’期间父皇驾临,会有何危险?”
海宝儿眨了眨眼,但并未直接回答,“上车,我们边走边说。”
待马车匆匆驶离不久,廷尉寺的诸位官员便从那压抑十足、阴森可怖的玄狱中鱼贯而出。他们行色匆匆,神色惊惶,急于逃离这晦气不祥之地,慌不择路地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然而,这些人丝毫未觉,在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名身着素衣、面容冷峻的典签卫悄然尾随。
这些典签卫个个身轻如燕,行动敏捷。他们猫着腰,目光聚焦,神情专注,隐匿于人群中,与周遭环境完美融合,极难被察觉。
毫无疑问,这些典签卫皆是由武皇亲自差遣而来。这位权倾天下的帝王,心思缜密,谋略高深。他深知欲钓大鱼,必暗布棋局,让敌手毫无察觉。故而,他巧妙借廷尉寺官员作饵,妄图借此引出潜藏于暗处的巨鳄。
此刻,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一场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的较量正悄然拉开帷幕,而胜负的关键,或许正系于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典签卫身上。
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海宝儿透过轿窗,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不禁感慨万千:有的人身形匆匆,为谋生计而疲于奔命;有的人满脸堆笑,为谈生意而巧舌如簧;还有的人眼神诡谲,为刺探消息而左顾右盼……
这一幅纷繁复杂的市井众生相,当真是栩栩如生、饶有趣味。
“太子殿下,陪我下去走走吧。”海宝儿喊停了马车,拽着武承煜便一跃而下。
“少傅,士林馆就在前方,缘何要徒步前往?”武承煜满心疑惑。
海宝儿环顾四周,也是一脸茫然地问道:“去士林馆,难道仅有这一条道路?”
武承煜似乎洞察到了些许端倪,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实则不然,从皇宫至士林馆原本存有两条路径,但前段时日暴雪肆虐,压垮了后街的楼阁,当下那里正在紧锣密鼓地修缮。”
听闻这话,海宝儿刹那间脸色骤变,“走,去后街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