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被赵平猜中了,当夕阳渐隐于地平线的时候,天色沉了下来,与之相应的,张子安的脸色也黑了下来。
刚刚看完权威机构发布的市场调研报告。
张子安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随即,一丝冷峻的笑容在嘴角滑起,手中红酒杯也咔嚓一声,杯脚被阴柔之劲捏得断成了两截。
坐在他对面的柳清云,吓得战战兢兢地耷拉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柳清云曾是金鸟教育的创始人。
现在金鸟教育被张氏集团全资收购,变成了张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柳清云也由最初的创始人,变成了一个手里没有半点股份的打工者。
但他那腔热血一直处于沸腾状态,没人消停过。
公司被收购之后,能够继续担任金鸟教育的首席执行官,并与如日中天的育东方正面对抗,在他看来,那是展示自身实力的一个良机。
他曾想着,有强大的张氏集团做后盾,击败育东方很难吗?不难!
试想一下,如果金鸟教育能够将育东方一举击败,并将赵平推下神坛,那以后教育界会怎么评价他柳清云?
没错!
那一刻,他柳清云将成为教育培训界的新神话,从此,他柳清云将不再是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将来,即便是离开金鸟教育,重立山头,也一样可以轻松获得各路风投大佬的青睐,随时都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一个季度过去了,育东方就像一匹横扫千军的战狼,在市场中一顿狂吞残噬,独吞了98的市场份额,直接把金鸟教育逼到了入不敷出的割肉之境。
“张……张总……”柳清云惶恐不安地低着头,解释道:“主要是我们的知名度太小了,那些家长只知道育东方,根本就不知道我们金鸟教育的存在。如果你之前听我的,重金打个广告,宣传一下,应该会好很多。”
“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错?”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工作没做好。”抬头便看到张子安一脸怒容的样子,柳清云吓得心脏都差点蹦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接走张子安手里的残破酒杯,放一边,又央求道:“张总,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有办法扭转格局。”
“说!”
张子安冷冷地嘣出一个字。
柳清云擦了把冷汗,慌慌张张地说:“现在的育东方,培训网点已经遍布全国。在总体规模上,我们金鸟教育虽然暂时比不了;但在脚下这一城,还有网络培训中心那一块,我们还是可以放手一搏的。”
见张子安端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不吱声。
柳清云又壮了壮胆,继续道:“张总,我计划推出五折优惠,先把生源抢过来再说,你看行吗?”
“你觉得有用?”张子安反问。
“应……应该有用吧……”柳清云忐忑地说:“育东方的培训辅导价是公开的,如果他定价200元/节课,咱就定价100元。小市民嘛,谁没有贪便宜的心理。等把生源揽过来之后,到时再变相加钱,很容易把这个差价补回来。”
张子安突然轻笑不语。
柳清云直以为张子安还是认可以自己的“打折”方案,笃定地说:“下一个季度,我保证可以提升5个百分点的市场份额……”
话没说完。
瞬息万变的张子安突然拿起桌上那份市场调研报告,狠狠地扔在柳清云的脸上。一句话也没说,吓得柳清云像只惊弓之鸟一般,匆忙抬手护头。
因为张子安往他头上扔完市场调研报告之后,又拿起了桌上的红酒瓶。
酒瓶都扬起来了。
不过,张子安最终还是没有砸下去。
张子安用酒瓶子指着柳清云,咬牙追问:“你刚才说什么?把生源揽过来之后你要做什么?”
“我……我说到时再变相加钱,很容易把这个差价补回来。”柳清云回道。
“顺民意者得天下!”张子安训道:“赵平打从开张那天起就在绞尽脑汁取信于民,而你却在这掏空花花肠子,想着怎么去坑人,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区别。你这种卑劣无耻的做法,只适用于捞一笔就走的小买卖。如果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金鸟教育为什么会败给育东方,那你也可以下台了,我张子安不养废物。”
“张总……”
“滚!我再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内,如果金鸟教育所占的市场份额没有半点提升,你给老子卷铺盖滚蛋!”
“明……明白。”
离开张子安的办公室后,柳清云拿出纸巾擦了把冷汗,整个人的表情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的难民一样,余惊难定。
活到今天,四十多岁,柳清云还是头一次在人前战兢成这副怂样。
站在金字塔下的人,永远都在仰望塔顶的风景,每天做梦都在想着像金翅大鹏一样,双翅一震九万里,在苍穹之上俯视苍生。
所以,很多人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
明明是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却不知道自重,看到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便迫不及待地抓过来往背上插,渴望一翅飞天,从此俯视众生!结果呢,没折腾几下就坠了下来,摔了个遍体鳞伤。
不知自重是种病,得治!
柳清云现在明白到了这一点,可惜已经晚了。如果当初不幻想着有张氏集团的支持便能一战成名,便不会掉进张子安空手套白狼的收购陷阱里。现在公司易了主,自己钱一分没收到不说,还把自己搭了进去,想脱身都脱不了。
怪谁?
种种苦果,像一座座沉甸甸的大山一样压在柳清云的心坎上,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滋味,真的有点也不好受。
有那么一瞬间。
柳清云甚至想带上几桶汽油回到金鸟教育,一把火烧了那家公司。可想想又有点后后,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他死不起。
走出张氏集团的大门之后,柳清云又进入了一家咖啡厅。
点了一杯苦涩的咖啡。
小的时候,他老爸告诉,人生是一种先苦后甜的历练。他老爸是个不折不扣的农民,而当时的他正在上大学。从一个农民嘴里说出来的人生哲理,他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所以一笑置之。
现在二十年过去了。
老爸早已经化为了荒山里的一堆骨灰,而他柳清云也成了别人的父亲,仔细想想,发现自己就是一个傻B,傻得无可救药!四十多年都活到了狗身上。
“服务员,我还是不要咖啡了,给我来瓶酒,度数越高越好。”
情绪压抑到濒临崩溃的柳清云,决定尝试一下酒精的魅力,传说一醉可以解千愁,他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他以前从不喝白酒,没尝试过醉的滋味。
服务员说:“这咖啡已经上了,得买单哦。”
柳清云想都没想,立刻从钱面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拍在桌上了,怒道:“上酒!”心想,老子连一家公司都赔上了,再赔你一杯咖啡又算得了什么!
服务员看得一愣一愣的,收了钱才走。
不一会儿,酒来了,柳清云开启瓶盖之后没有把酒倒了杯子里,而是直接对在嘴里咕噜了几口,很快便被呛了个面红耳赤,一阵咳嗽。
“这他妈就不是人喝的东西!”
一声吐槽之后,他想了想,还是倒在杯子里喝比较合适。
书上说,古代人之所以能大碗大碗地猛灌,不是因为那些所谓的大侠酒量够好,而是因为古代的酿酒技术不到家,酒精度数低。现在想来,应该是这么回事,一个人真要拿着五六十度的烈酒对瓶猛灌,就算酒量再好还撑不了几口。
柳清云倒了一小杯酒,硬着头皮灌了下去,喉咙里火辣辣地发烫。
“柳总。”
倒上第二杯正准备继续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这个女人很漂亮,一级棒的身材,任哪个男人见了都想往上扑,尤其是喝了高度烈酒的男人。不过,柳清云很快就把胡思乱想的香艳画面给收了起来。
因为这个女人是张子安的秘书,方佳寒。
整个张氏集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方佳寒跟张子安一有腿。谁也不敢碰这个女人,除非不想在张氏集团干下去。
“你来干什么?”柳清云爱答不理地问了一句。
方佳寒在他对面坐了下一为,回笑道:“柳总,现在金鸟教育的业绩,用惨不忍赌这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也难怪老板会大发雷霆。”
“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你可以走了!”
柳清云的语气冷到了极限。
诚然,在张子安面前,他柳清云只是一条丧家犬!但眼前这个女人又算个什么东西?
老子这次虽然栽得很惨!
1的市场分额,说出来确实很丢人,但老子不是栽在你们这些狗草的杂逼手里,而是栽在赵平手里,栽在育东方横扫培训市场的霸气之下!试问这个时代有几个人能跟赵平那样的风云人物正面掰手腕?老子虽败犹荣!
柳清云带着满肚子的郁愤,狠狠地灌了一杯酒。
抬头一看,方佳寒还坐在对面,不由得怒问了一嗓子:“你天生耳朵发育不健全是不是?我他妈叫你滚!没听到?”
“我的耳朵发育很好,不用你担心。”
方佳寒脸上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在张氏集团干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学得像张子安一样,心里越是愤怒,越是微笑得让人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她不慌不忙地说道:“现在育东方独占培训领域98的市场份额,而且那个数据还在持续上升,这已经不是一家独大的局面了,而是全方位垄断。换句话来讲,现在育东方在培训领域已经羽翼丰满,想逆袭它,你得换个思路才行。”
“你是来找来谈逆袭?”柳清云讶异地问。
“不然呢?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闲。”方佳寒道:“刚才在公司里看你被董事长骂得狗血淋头,其实我也替你感到惋惜,想给你指条路。”
“方秘书,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不用跟我兜圈子。”一听方佳寒是来指路的,柳清云的态度软了下来。暂时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对方佳寒说:“如果你真的能支招让我迈过这道坎,我不会让你白帮忙。”
“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说着,方佳寒将早已经准备在手机里的一张人物相片划拉出来,展示给柳清云看:“或许,她可以帮你。”
柳清云定睛一瞧,是个素未谋面的美女,但气质不错。
不由得一脸懵逼。
柳清云纳闷不解地问:“这美女什么来头?”
“她叫伊诺,以前曾在金陵大学做培训,现在是育东方教研部的骨干。”方佳寒收起手机,笑道:“据我所知,她曾暗恋过赵平,但现在赵平已经跟荏秋语在一起。女人的妒忌心,你懂的,再加上金钱的诱惑,万事皆有可能。”
“伊诺?”
“没错,祝你好运。”
方佳寒说完便起身离开,犹如功成身退的谍战训手,来也神秘匆匆,去也神秘匆匆,不在现场留下半点与人交谈过的痕迹。
出门后,她给张子安打了一个电话。
“张少,已经带他上道了。”
“有没有留下沟通证据?”
“没有,我只是让他看了一下伊诺的相片,告诉他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等他拿到育东方的S级辅导教案之后,他是去是留,都对我们没影响。”
“嗯,这事你盯紧点。赵平的育东方,之所以能独吞98的市场份额,靠的就是独一无二的辅导技术。他想让谁战胜高考,谁就能战胜高考,这才是他垄断培训市场的终极杀手锏。一定要想办法把育东方的教研材料弄出来 。”
“我知道,先这样吧。”
方佳寒挂了电话,回头隔着玻璃瞧了一眼坐在咖啡厅里喝闷酒的柳清云,轻蔑地嗤笑道:“傻B,就你这点本事也敢瞧不起我,死了也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