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实惊讶地望着赵平,不禁怀疑这个年轻人的家世是否像新闻中说的那么普通,这哪像是一个从贫民家中走出来的人物?
知道安史之乱与“梦之妃”的历史,这并不奇怪,他是北大知名的学霸。
但是,仅凭一眼就可能鉴定出这套古饰是“梦之妃”,并且详细地说出它近年几番易主的历史,不可谓不简单。
要知道,三年前发生在佳士得的那场国际拍卖会,它并不是一场公开性的拍卖会。知道那场拍卖会的人,就算不是非富即贵,那也是人中之龙凤。而眼前这个赵平,三年前还是一个高中生,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朱佑实越想越觉自己没看走眼,这年轻人果然不只是媒体报道的那么简单。
想想也是。
他身边这位周小姐是什么人?那可是京城周家的千金大小姐。
能够成为周小姐的男朋友,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普通人。周家的门槛可不是一般人想跨就能跨进去,其难度系数不亚于鲤跃龙门……
赵平见朱佑实愣然不语,又笑问:“朱老哥,难道我说错了?”
“没没没,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朱佑实猛然回过神来,坦承地笑道:“坦白说,朱士朝是我堂叔。他当初之所以花一亿美金把这套古饰拍下来,其目的,是不想这套珍贵的古饰流落在海外洋人手里。”
“听说过,朱士朝老先生确实是个令人敬重的前辈。”
“可惜他老人家几个月前在美国去世了。”朱佑实感慨道:“临终前他把这套古饰托付给我,让我在国内拍出去,然后将钱捐给科技教育基金会。他老人家在海外打拼了半辈子,回国家觉得咱们国家的科技教育,还是有些落后。”
闻言,赵平心潮微涌。
捐给教育事业?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三年前,这套古饰在佳士得国际拍卖会上,被朱士朝以1亿美金的天价拍下来。现在拿回国内重拍,换算成人民币,拍个七八亿都不成问题。
试想一下,如果以育东方的名义成立一个科技教育基金会,然后再吸纳这几个亿的财富做诸备基金,那育东方还不如虎添翼?
“朱老哥。”赵平试探性地问:“朱老先生在生前的时候,有没有指定捐给哪个科技教育基金会?”
“这个倒没有。”朱佑实见赵平颇有兴趣的样子,直言道:“赵老弟你是搞教育的,如果你有这方面的兴趣,我们倒是可以聊聊。”
说着。
他突然又话锋一转,陪笑道:“不过,咱今天不谈这件事。今天你们是我的客人,咱只拉家常,品茶论道,不谈公事。”
“好,那我们改天约个时间再详谈。”
赵平随性浅笑。
都是江湖里煮出来的老油条,朱佑实看穿了赵平的小心思,赵平自然也明白朱佑实为什么故意抛出一个诱饵之后,却又点到即止地打住这个话题。
要想得到朱士朝留下的这笔巨额遗赠,难呐!
在赵平看来,眼前这位朱老哥到底还是心有顾虑,一面之缘,并不足以让他完全相信自己的人品与实力,还得露几手才行。
赵平坐下来反客为主,重新沏了壶新茶。
他的冲法跟朱佑实之前的冲法完全不同。
他从焚香合掌开始(礼佛),继而达摩面壁(调息)、丹水烧佛(煮水)、法海听潮(候汤)、法轮常转(洗杯)、香汤浴佛(烫壶)、佛祖拈花(赏茶)、菩萨入狱(投茶)、漫天法雨(冲水)、万流归宗(洗茶)、涵盖乾坤(泡茶)……
整整十八道程序,一道一道往下走,不急不慢。
他的茶艺,即便是在朱佑实这样的行家眼里,那也是顶级的技艺,行止间彰显的是禅韵,令人忘却俗尘的烦忧与功利,静享这一刻的清宁。
就连不懂茶道的周若倩也被深深折服,光是坐在一边欣赏都有种大开眼界的舒适感。她像个神游九霄的小迷妹一般,忘我地欣赏着风采卓然的赵平,由衷肠地敬佩他的才华。静默不言中,浓浓爱意尽在秋水明眸之间。
“好功夫!”朱佑实笑赞道。
赵平回笑道:“过奖了。”
“壶内三千功德水,分茶,是一种讲究,更是一门艺术。”朱佑实望着正在提壶分茶的赵平,颇具深意地说道:“看得出来,赵老弟你是一个很讲究的人,这茶艺已经是大师境界,就是不知你对分茶艺术有什么见解?”
“六尘不染清茶境,万善同归般若门。”分完茶,赵平优雅地向对方摆出一个请尝的手势,道:“今天借花献佛,您别客气。”
“万善同归般若门?有意思。”
朱佑实仔细一琢磨这句话,笑呵呵地把茶端了起来,先闻后品,那体现,犹如人生顿开境界,赞不绝口地说:“上善若水,你这艺术境界,非同一般。”
“朱老哥过奖了,如果没有您的水,我也无力为善。”谈笑间,赵平不失时机地递上一张名片:“有空的时候您联系我,我等您电话。”
“看来赵老弟是真的很在乎教育事业。”朱佑实没有接赵平的名片,他给赵平斟上一杯共,笑道:“不急,好事多磨。咱有言在先,今天只喝茶。”
“是我心急了,抱歉。”
赵平没有把双手递出去的名片收回来。
这一切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脸上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尴尬之色,反而多了一丝浅淡的笑容,体现出来的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耐心与理解。
他将名片搁在朱佑实的茶杯边,饶有兴趣地笑问着:“朱老哥,你平时应该不只是捣鼓些古董这么简单吧?”
“你说对了,我主要是做投资,这个灵御斋只能算是我的一个小爱好。”
“实业投资还是?”
“都有,早些年投资地产,最近地产行业不景气,改投科技产业。”朱佑实道:“前几天在新闻上看到一篇报道,说你们育东方现在已经跟金投集团强强联手。金投集团,那可是在纳斯达克上市的金融大鳄,你应该不缺资金吧?”
“眼下确实不缺。”
谈笑间,赵平心底感慨不已,在这金融圈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过外界还是搞错了一点,事实上育东方并不是跟金投集团联手,确切地说是跟荏秋语私人联手。虽然荏秋语是金投集团的董事长,但她那三百个亿的资金并非集团资金。她拿出那笔钱来也不是为了投资育东方,而是为了复仇。
“说实话,半个多月前,你我曾去过你们公司。”朱佑实道:“当时我想投资你的育东方,但你不在公司,是你们公司的韦副总接见的我。”
“当时我出了车祸,在住院。”
“这事说起来真的很遗憾,我很看好你们公司的未来发展,可惜没有合作的缘分。你们那个韦副总人是不错,就是脾气傲了点。”
“如果她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我代她向你道个歉。”
“言重了。”见赵平突然端茶致歉,朱佑实连忙让他把茶搁下来,一脸无奈地说:“你们公司现在不缺资金,拒绝我的投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是我当时没搞清楚状况,异想天开,想搭你们的顺风车遨游九霄。”
闻言,赵平眉头轻拧,一时无语。
朱佑实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一种互相理解,但仔细一琢磨便不是这么回事,赵平不傻,一听便知朱佑实这是想试探自己的态度。难怪这老哥刚才不接名片,并对科技教育基金的事避而不谈,原来想入股育东方,这胃口可真够大的。
这下还真不好直言回绝。
一直没怎么吱声的周若倩见赵平一脸为难,突然开口笑道:“朱老哥,育东方的蛋糕本来就只有巴掌那么大,现在,已经有一个巨无霸式的金投集团趴在上面,您就算进去了也吃不到多少,倒不如留着资金投点别的朝阳产业。”
“说得是。”朱佑实显然没想到周若倩会突然插嘴,他尴尬地笑道:“强行分割别人的蛋糕,那不是我你老哥我的作风。”
“那我替赵平谢谢您了。”
说着,周若倩给朱佑实斟了杯茶。尽管她不懂茶艺,斟茶手法暴露出了门外汉的软软劣,可她的诚意却是满满的。
此情此景,朱佑实苦笑无语。
现在育东方的辉煌前景已经摆在市场上,那就是一座正在开发的金山。放眼整个资本市场,不只是他朱佑实一个人想插足。可以这么说,自从赵平赌赢了全国人民之后,全国所有的资本大鳄都瞪大着眼睛盯着育东方。
他原本还想再争取一下。
这下好了,被周若倩话赶话,一不留心就把自己赶到了绝路,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也只能硬着头皮打消入股育东方的残念。
“赵老弟,你可真是有福气。”朱佑实拿起桌上那张名片,爽朗地笑道:“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刚才我确实是想将你军来着,想看看你会不会让步。但不料被倩倩给杀了个回马枪,这一局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这名片我收了。”
“老哥是个爽快人。”赵平解释道:“倩倩也不是想驳您面子,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她也是希望您的资金能投资在更在价值的地方。”
“嗯。”周若倩附和道:“朱老哥,我这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说话可能直了点,您别往心里去。”
“行了,你们俩就别一唱一和地解释了,我晕。名片我都收了,以后不会再打育东方的主意。撇开生意上的事,交个真正的朋友也不错。”朱佑实把桌上装有四件古饰的锦盒盖了起来,推送到周若倩前面,又道:“倩倩,这套妃之梦古饰借你了,你可得小心保管好啰,这可是好几个亿。”
“谢谢朱老哥。”
“把那个朱字去掉,听着怪别扭的。”
“嗯,谢谢老哥。”周若倩欣喜若狂地赞道:“古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以前我不相信有这样的君子,现在信了,老哥你就是这样的君子。”
“可别这么夸我,刚才我还惦记着育东方的股份来着,我不是什么君子,纯粹就一俗人。”朱佑实趣笑道:“赵老弟才是真正的君子,这一点,从他的茶艺造诣上就可以看出来,我喝了二十几年的茶也比不上他。”
“老哥,咱别就互相吹捧了。”赵平诚挚地说:“虽然我们育东方的大门没有为你敞开,但我赵平私人的挚友圈,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