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细雨,一直下到晚上也没停。
刚在公司开完会的张子安来到了郊东野训场。秋黄的杂草被雨水浇得低头耷脑,满地都是泥泞。张子安脱下西装,挽起袖子走雨中走去。
今天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先进行体能训练。
一上场就打沙包。
那只沙包本来就有两百斤重,被雨水淋透了之后,比平时沉重了许多,但扔被张子安的猛拳击得摇摇欲坠。
女助理方佳寒撑着一把黑雨伞站在车边,静默地凝望着疯狂的张子安。这样的画面,她已经看了无数次,可至今也想不明白张子安为什么一定要忍。
论财力,张氏集团有几千个亿供他支配。
论心术,曾经的金陵首富荏必强也惨败在他的手下,就连他亲生父亲张咏怀都视他为不得不防的枭雄。
论武力,十几个保镖都近不了他的身。
是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搏击高手,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已经练到了堪称为恐怖的境界,但他却不从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搏击技术。
甚至常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离不开保镖保护的无能样子。
这样忍。
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方佳寒收起愁收,撑着雨伞走到了张子安身道,劝道:“张少,现在张玉已经被抓了,随时都有可能把你供出来,你真的不能再忍了。”
张子安没有回话。
密密麻麻的雨点飘洒在他身上,发丝飞雨,却模糊不了他的视线。他坚毅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前面那个摇摆不定的大沙袋,一拳接一接地轰过去。
突然砰的一声闷响。
两百多斤的大沙袋被轰出一个洞,里面的沙子哗啦啦地流了一地,堆成一座小山丘。
“张玉!给他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乱说话!”张子安拆下缠绕在手上的白布带,走到另一个粗实的木桩里练起了踢腿。
自信全写在他峻冷的脸颊上。
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他无法摧毁的。
他边踢边道:“张玉以前犯的事,比现在要严重得多,证据全在我手上!现在这样进去,顶多蹲个年就可以出来;如果他敢乱说话,那就是死刑!”
“就算张玉不会供出你,可赵平呢?”方佳寒忧道:“那个赵平的城府深不可测。现在他已经赌赢了,不管是电视还是网络,到处都是跟他有关的新闻。但他却在人生最风光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躲了起来,就跟一个不图名不图利的隐士一样。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感觉他是在下一盘大棋。”
“……!”
张子安又一次沉默了下来,那小腿骨仿佛铁打的一样,不停地往结实的木桩上踢,令木桩渐生裂痕。
方佳寒又道:“现在赵平已经跟荏秋语联手。有了荏秋语的资金支持,育东方的崛起是指日可待的事。既然在商战是灭不了他,那不如直接杀了他。”
说着,方佳寒的目光变得冷峻起来。
但蓦然转身的张子安,目光比她还冷!张子安突然怒捏她的脖子,厉言警告道:“你给我记住,我是一个商人,不是一个混混!”
说着,随手一推。
吓得花容失色的方佳寒跌跌闪闪地退了几步,伞也掉到了地上。望着冷傲不凡的张子安,她突然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么傻的建议。
张家两兄弟,多年来明争暗斗。
现在胜出的人不是那个被张咏怀全力支持的张晓龙,而是那个曾经被人视为废物的张子安,为什么?
这两兄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张晓子只会用刀子杀人。
而张子安!
他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他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商人,那他的对手自然应该殒落在浮沉万变的商海中。只有殒落在商海中他才会有成就感。
“啪!”
直径十几公里的木桩,终于被张子安扫得断成了两截,一节立在泥泞中,一节飞落在杂草丛中。
昏黄的灯光下。
张子安双手捂脸,抹了把雨水之后,又把凌乱在额头的头发扫向了脑后。
方佳寒匆匆捡起地上的雨伞,凑上前帮他撑着,鼓足勇气提议:“张少,时间不早了,今天就练到这吧。”
“你亲眼见赵平出过手,你觉得我们谁的实力强点?”
“这个……”
“说实话。”
“我不懂武术,真的看不出来。”
“赵平那家伙,确实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张子安朝着停车的方向,边走边分析:“他现在躲着不出来,大概是想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现在育东方正在大肆扩张,跟开连锁店一样,网点遍布全国各地。这都是荏秋语干的好事,给了赵平充足的资金支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育东方的扩张工程在八月底就可以初具规模,并在九月初开始全国招生。”
“难道他要躲到八月底?”
“没错。”张子安笃定地分析道:“赵平现在躲着不出来,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其目的是不想过度消费自己。他想将自己的神秘度保持到八月底,到时开个媒体发布会,自己给自己代言,可以省下上亿的宣传推广费。”
“呵呵,他可真鸡贼。”
“如果他连这点智慧都没有,那他也没资格做我张子安的对手。”张子轻咧嘴轻轻一笑,又道:“他也是命好,碰到了一个有些财力的荏秋语,而这个荏秋语又恰好跟我有深仇大恨。要不然,他早已经倒在银行的台阶上。”
“现在他们俩强强联手,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先让他快活一个月。”
在这个不怎么浪漫的雨夜,张子安更像是在洗涤自己的烦恼。到了车前,他突然脱下衣服,将方佳寒推按在车身上,袭吻而上。
这样的画面已经不是第一次诞生。
方佳寒早已经习惯为常,她松掉了手里的黑雨伞,全情忘我地配合着张子安的侵袭行动,让他的热血在雨中沸腾起来。
当她提起一腿,勾挂在张子安的后腰部,准备配合张子安的下一步入侵时,张子安却突然间停了下来。
“今天累了。”
张子安拿起扔在扔顶上的衣服,开门上了车。
蓦然失落的方佳寒,心里面暗怨不已经:“浑蛋,挑起人家的兴趣又半路刹车……”但她也只敢在心里抱怨一下而已,从成为张子安的秘书那一天开始,她已经知道,自己只是这个男人的一个玩物。
她系好内衣的扣带。
稍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以及敞开了的衣襟,回到车上说:“今年我已经26了,陪不了你多久,迟早要嫁人,能不能调我去分公司?”
“嫁人怎么了?你想嫁随时都可以嫁。”
“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如果我嫁人了,还每天跟你保持这种关系,你让公司的人怎么看我?”
“以后再说吧,现在没有人可以替代你。”张子安启动车子,边开边问:“周若倩那边有什么动静?”
“被禁足了,没出来过。”方佳寒道:“就赵平现阶段的成就,好像并没有引起周老头的重视。要不然,那老头子不会附上周若倩跟赵平接触。”
“那就好。”
“对了,下周一不是周老头八十大寿吗?我觉得你可以趁那个机会探探周老头的底,说不定可以把你跟周若倩的亲事定下来。”
“周若倩还在上大学,哪有那么容易定亲。”
“上大学怎么了?在大学里结婚生孩子的一大把,定个亲算什么。”方佳寒提议道:“重点你得拿出一件像样的礼物来。只要周老头高兴了,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到时,赵平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张子安淡然一笑,原本就深沉的目光变得冷凝无比。
天真的女人,永远都不会明白一个八十岁老人最看重的是什么,如果随便一件寿礼就能把老头子哄开心,他周家哪能稳如泰山地在京城屹立三代而不倒。
像周家那种集权管理的家族企业,无异于一个小型的王国。
所有权力都集中在一个人手里。
现在周家那个小王国的王权,就集中在周老头周建华的手里。周老八十岁的高龄,所剩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思量着把权力交到谁手里。
周老头的膝下虽然有一儿五女。
但是那几个人,现在个个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不适合接班。
现在只能指望孙辈。
而周家的孙辈中,人丁单薄是众所周知的事。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孙子周若夫,一个是孙女周若倩。周若夫是全京城有名的纨绔,除了吃喝嫖赌之外,就只会跟家里伸手要钱。周老头不可能会把一个王国交在这样一个废物手里。
相比之下,周若倩则是一个精英式的人物,从小就品学兼优。
有些事,张子安就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周若倩就是周老头内定的接班人。要不然,周老头也不会对她管得那么严厉,连她的交友权力都要剥夺。
试问!
要想跟周家的继承人定婚,哪是随便一件寿礼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周老头还没糊涂到不顾周家兴亡的地步。
寻思至此,张子安郑重地吩咐道:“明天,你去给我约一下周家的那个大纨绔,晚上八点在东郊会所见。”
“周若夫?”方佳寒愕然惊问。
“没错,晚上八点,东郊会所。顺便帮我找几个外围女回来陪他,要胸大有料的,飞机场不行。最好是那种生面孔的新人。”
“明白了。”
方佳寒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已然猜到周子安想玩什么把戏。
如果说张家的张晓龙是条虫的话,那周家的周若夫则连虫都算不上,那顶多算条令人恶心的粪蛆。不过,蛆也有蛆的好处,蛆进化完之后可以蜕变成招人烦的苍蝇。或许,啥也不缺的周家老头子,就缺这种烦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