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听到我的故事,都会问我:东哥,你后悔做老千吗?
每当面临这个问题,我都避而不谈。
这门‘手艺’给了我一条生路与契机,让我这位出生寒微,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打拼出一片属于我马喜东的天下,成为了人上人。
但在这个行业里,我见识了人性的贪婪、丑恶、无耻与卑微,也曾见证,参与过无数家庭的支离破碎,妻离子散。
每每想起那一张张崩溃、绝望的面孔,因父母、子女赌博欠下巨额外债,无辜受到牵连的孩子与老人,我都会陷入沉思与后悔!
2001年6月17号,农历四月廿六,这是我命运转折的一天,我始终铭记。
烟云弥漫整个密闭的昏暗房间,在橘黄色钨丝灯的投射下,如同一片人间炼狱。
我站在师父身后,如同小跟班一样,观察整个牌局。
桌上玩的是拖拉机,俗称炸金花。
只不过规则略有不同,炸金花是同花大于顺子,而拖拉机是顺子大于同花。
五块钱底,在零一年,已经是一场很大的赌博了。
桌上八个人,平平常常玩一把,都要两三百打底。
“老头,都说你今天手气旺,我偏不信这个邪,我就给你‘闷’到底,跟二十!”
牌桌上,一三十左右岁的汉子,一只胳膊架在桌面上,满脸横肉的叫嚣着。
他话语中针对的人,就是我的师父。
所谓的‘闷’牌,就是不看牌,闭眼下注。
想要在拖拉机中赢大钱,‘闷’牌是最好的手段,因为下注金额只是看牌玩家的一半。
“好啊,既然你不看牌,我也不看。”
我师父毫不退缩,笑呵呵的点燃一根香烟。
牌桌上的八个人,只剩他们两个,其他人在跟了几圈后,都选择了弃牌,仅仅是五块钱的底,不一会儿,牌桌上现金就已经堆积了小一千快。
在这个年代,一千块钱能买半头牛了。
随着双方不断的下注,这个金额还在持续增长着,而我,作为师父的小跟班,已经做好了收钱的准备。
我师父是谁?是老千呀!
更何况这局牌是我师父发的牌,所有人的点数,他都了然于胸,那个中年汉子,无论下注多少,都是一个字,死!
至今为止,跟我师父混了小三年,只要他出手做局,就没有人能赢。
时间一点点流逝,几轮下注来,中年汉子手里的钞票,越来越薄。
他开始发慌了,不停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闷’牌是非常考验心理素质的,人本来对未知就充满恐惧,而他,正在为了一个未知数,掏出他的血汗钱。
终于,随着师父把下注金额抬到五十块钱的时候,中年男人忍不住了,他放下紧攥于手心的钱。
小心翼翼的拿起面前的三张扑克牌。
这三张扑克牌的点数,将决定他今晚的命运!
可笑的是,他还在为点数而紧张时,殊不知,他的命运,早已被我师父支配着。随着中年汉子捻开三张牌,他的脸色瞬间就青了。
面如死灰在这一刻形容他,毫不过分。
“他吗的,真他吗的背!”
中年汉子将手中的牌狠狠撕开,摔在了桌面上,他的面色,也由青变红,胀的像一个猪头。
准确说,他敢跟我师父‘闷’牌下注这么多钱,用猪头来形容他,也毫不为过。
透过被撕碎的扑克碎片,我清晰的了解到他的点数,也明白他为何而怒。
换做是任何人,都会憋气的愤怒吧。
中年汉子的点数很小,一张红桃3一张红桃5,一张黑桃8,花色有差异,点数也凑不上,他的点数就是一张单8。
这意味着,我师父三张牌,随便哪一张比8点大,他就输了,更何况还有对子,同色,顺子,豹子等情况的出现。
可以说,拿到这个牌,弃牌是最正确的选择。
拿到这手牌,没有人会去比大小,因为比大小,还需要额外支付跟牌的双倍,也就二百块钱。
我师父‘闷’牌五十,他看牌下注就要一百,开牌就要二百,这二百块钱,扔了也是打水漂。
八点,太小了!
所以最终中年汉子在痛心疾首的愤怒下,选择用撕牌的方式,发泄他的愤怒与不甘。
“喜东,收钱。”
师父刚开口吩咐,我就已经上前一步,大把大把的将桌上零零散散,面值各异的现金塞进小挎包里。
收钱一定要痛快,尤其是对中年汉子这种赌品不好的人,更要快,万一他们输急眼了,想抢钱咋整?
在我收钱的同时,师父拿起牌桌上属于他的牌,看了一眼。
他看牌时,我也扫到了师父的牌,梅花7,梅花4、方片5,师父的牌,7点,比大汉还要小一点。
不过,这代表不了什么,师父不会输,这不是一场因为大汉弃牌,而幸运的侥胜。
如果大汉跟我师父比大小,以他老人家的手法,现在的七点牌,可能就会变成456顺子,或者梅花同色。
总而言之,大汉从跟我师父较劲的那一刻起,他的输局,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呵。”
一声不屑的冷笑下,师父随手将牌丢进了牌堆。
而中年汉子似乎不太死心,他一把抓起师父的牌。
‘嗙’
就在他拿起来的下一刻,一阵巨大的敲击声,震耳欲聋。
中年汉子沙包大的拳头砸在桌面上,将赌台砸的乱颤。
“我,我!我他妈的没说弃牌,老子还要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