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逼吗？”陈昭问。
“牛逼，真的牛逼！”路潇潇惊叹。
两个人站在码头边，看着造船厂船坞里露出的鲛人一角，巨大，光滑，漆黑，如同钢铁鲸鱼。又比鲸鱼复杂，有很多轮子、机械臂和推进器。
很多穿着灰色制服的工人，正在鲛人底层检查推进器。那些推进器长得和火箭推进器很像，却是全新的类型，专门用来在水下高速前进。全世界这种东西在这里独一份儿，技术自然是由陈昭提供。
有一个穿红衣服的老工人，被腰间的绳子吊在鲛人高处，正在焊接铆钉。陈昭认真地凝望了他很久。
老工人头发剃的只有三毫米，几乎和光头没区别，看上去很像北方农村村头蹲着打牌的贫苦老农。
但是他一点都不贫苦，是陈昭费了好大劲从导弹部队借过来的顶级高手，这老头可以把导弹上的传感器陀螺徒手打磨到万分之三毫米精度，把零件焊的比机器还精细。
他来给鲛人施工，一枚铆钉用时五十秒，薪酬三千块钱。就这还是优惠价，看陈昭的面子打的折。之前老头某次出差去给俄国干活儿，收的价格是一分钟三千······美金。就这俄国人还得求着他。
不到一分钟挣四五位数，这就是顶级工人的挣钱速度。
没办法，全世界能有他这水平的找不出一只手来，想要最好的质量，必须让他来。
其实陈昭觉得自己花时间练练，也能干的差不多。但是他实在太忙了，为了省那点臭钱去勤学苦练，没必要。
“这第一艘鲛人，明天就能全部完工，后天下水测试。”陈昭背着手，在码头边吹海风，对路潇潇说，“我当船长，你当副船长。其他的操作员也都挑好了，都是海军那边退伍的精英，很可靠。这两天休息好，别熬夜。到时候可能会有些突发情况。毕竟第一次下水。”
“好的好的，我从不熬夜，熬夜会长痘痘。”路潇潇点头，伸手捏了捏自己脸上婴儿般的皮肤。
“行，你回去休息吧，我再盯一会儿。”陈昭说，向巨大的鲛人慢慢走去。
路潇潇转身跑了，像极了打下课铃后往食堂冲的中学生。
陈昭到施工区外围，仰望着鲛人内外的施工情况。
他表面上一脸平静，跟早起去公园玩的老头似的，其实心里乱糟糟的。
鲛人的研发用了大半年时间，远远超过了他原先的预期。
一开始设计了一种很小的机器人，但是入海测试的时候不行，故障频生。而且一遇到大鱼就歇菜。
陈昭只好推倒重做，又做了一种和潜艇类似的，大小和小汽车差不多。这回能对付大鱼了，但是效率太低，磨磨唧唧，慢慢腾腾，如果指望这种型号搜集到足够的海洋生物DNA，恐怕得几十年时间。
没辙，最后陈昭搞出来现在这个版本的鲛人，需要十个人操作，一个舰长一个副舰长，还有八名操作员负责内部的几个舱室。入海后的工作机制非常特殊，在全世界都是独创性的。
不过说实话，陈昭心里是有点发怵的。
深海和陆上是完全不同的环境。
越深的海下，水压越恐怖。到了万米之下，水压会超过110兆帕，相当于2000头非洲象踩在一个人的背上。一旦在海底出了什么问题，死无葬身之地。
陈昭考虑过用机器奴来操作，但是问了问自己办公室里的机器奴，它是这么回答的。
”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我们机器奴的应变能力未必比人类强。用机器奴去操作鲛人是非常冒险的。我们没有任何数据可以学习。如果主人非要机器奴去做的话，也可以试试。“
陈昭再三思虑，还是决定别用机器奴了，上土办法，用人类吧。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欢快地跑过来。
陈昭回头，居然是路潇潇，她举着两个甜筒冰激淋，蹦蹦跳跳。
“老师，冰激淋！”路潇潇递过来一个。
“大冬天的吃冰激淋？”陈昭接过来，现在可是刚过完春节没几天，空气还凉飕飕的。
“我们东北人都冬天吃冰棍的！”路潇潇一本正经地解释，“从养生上来讲，人最好是吃符合时令的东西。而冰激淋这种东西，你想啊，只有天寒地冻的时候，才能自然做成，所以本来冰激淋就应该冬天吃！”
陈昭面对这番歪理邪说竟然无法反驳，看了看那支冰激淋，一口咬下去。
“老师再见！”路潇潇挥手，咬着冰激淋又兔子似的跑了。
陈昭有点乐，这学生还真有意思，跑那么老远就为了给自己送个冰激淋吃，跟小孩儿似的。
手机突然响了。
陈昭把冰激淋叼在嘴里，双手摸了摸身上的兜，拿出手机来。
“邓子欣”
“喂，老婆？”陈昭接电话。
“那什么，我爹想上天。”邓子欣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陈昭：？？？
“你给他留张票。”邓子欣道。
“去月球吗？月球夕阳红旅行团？”陈昭反应过来了。
“废话。留个30天的团票吧，让他多玩两天。”
“行啊，这不我一句话的事儿吗。”陈昭道。
挂了电话，陈昭反手就从后台弄了张票，把票码给邓子欣发过去了。
全世界也就陈昭有这个权限了，上千万的太空旅行票随便送人。谁让他是公司老总呢？
刚发过去，电话又来了。
这回是个陌生号码。
陈昭迟疑了一下，接了。
“是······陈院长吗？”一个女声。
陈昭愣了一秒，想起来自己在罗布泊大学的文学院还兼任着院长。当年沈湄妤给火线提拔的。长时间不回学校工作，都快忘了。
“是啊，你是？”陈昭问。
“我叫庄颜，是文学院大四学生，我······挂的科有点多，马上就最后一次考试了，要是过不了的话，我就得留级。”对面支支吾吾的。
“挂的科有点多？几科啊？四科五科？”
“十······”
“十科？！”陈昭震惊了。
“不······十八科。”庄颜的声音很愧疚。
陈昭有点傻眼了，大学四年，挂了十八科，他不知道在别的学校这种学生都被视为什么，陈昭一般称这种学生为无敌挂科狂魔。
“厉害啊同学，我上了这么多年学，头一次听说能挂这么多科的。你这是血液里有考试的抗体啊！”陈昭忍不住想给她竖大拇指。
“所以你打电话是为了什么呢？”陈昭问。
“我不想延期毕业······我是个富二代，能不能给您一点钱······给我从后台提提分······”庄颜支支吾吾。
“好啊，太简单了，提分这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儿吗？”陈昭很爽快，“只要钱到位，要多少分给多少分，量大优惠还能办卡，两科九折三科八折。”
“太好了！那老师您给我说下账户吧？”
陈昭直接挂了电话，并且把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这孩子连正反话都听不出来，也实在是单纯的可以。
他耸耸肩，无奈地笑起来，钱，钱就能收买我吗？
就算能，收买我的价格，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富二代学生能付得起的。
开玩笑，一张旅行票卖上千万，我会缺钱？
······
“三！二！一！开始！”
指令声一下，鲛人缓缓从船坞里滑出来，被绳索拖拽着滑向大海。
海面上刚刚日出，黑蓝色的大海波光粼粼。水鸟们大群地飞来，疑惑地在上空盘旋，盯着滑出的鲛人。
终于，雪白的水花，鲛人猛然进入海里，漂浮在海面上。
工人们立刻上去，进行最后检查。
陈昭和路潇潇站在岸边，默默等待。陈昭的打扮很随意，运动鞋运动服。路潇潇居然穿着笔挺的白西装，还戴着白手套，妆容精致，不像是要去当驾驶员，像是要登台献唱什么的。
两个人身后还有八个魁梧的短发汉子，一水儿的海军蓝衬衫，眼神沉稳锐利，表情暗含期待。他们是鲛人上的操作员，将负责一些舱室的运转。有点类似于坦克的装弹手，可以视为机器的一部分，又不可或缺。
工人们从鲛人上下来，为首的走到陈昭面前，“可以了，没有任何问题。”
“出发！”陈昭大手一挥。
一行人走上浮桥，火速冲向鲛人，气势如同冲锋的军队。他们都按捺不住了。
和坦克一样，鲛人的入口在顶端。陈昭先下去，接着是路潇潇，然后是八位操作员。
所有人进入，舱盖合拢。舱盖是那个老头处理过的，合拢之后鲛人顶部惊人的光滑，几乎看不出那里有个舱盖。
岸边大批的工人和领导站着等待，忐忑不安地注视着鲛人。
五分钟后，鲛人终于有动静了。
通体冒出幽蓝色的光，如同起了一身磷火。
接着，奇异的响声从鲛人内部传出，一开始很轻，迅速加大，短短十几秒就成了震耳欲聋的巨响。这是鲛人的推进器在启动，虽然外界听着很吵，内部却只有微微的轻声。
鲛人动了，开始缓缓下潜，很快就到了水面之下。
“轰！”鲛人在海下巨响一声，炮弹般高速射向远方。整个码头边的海水先是凹陷下去，然后猛地炸起几米高的大浪，很多离岸边太近的工人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身水，跌倒在地。
驾驶舱内，陈昭和路潇潇面容严肃，许多数据在他们面前的面板上变化。
“航速三十节！”路潇潇低喊。
“航速四十节！”
“六十节！”
“八十节！”
“你不用喊，我这边能看见。”陈昭说。
“我这不是营造一下紧张刺激的氛围嘛。”路潇潇吐舌头。
陈昭翻白眼，“认真点儿，别胡闹。”
“自动驾驶我认真有啥用啊？”路潇潇反驳。
陈昭一时间竟无话可说，鲛人刚刚进入了自动驾驶模式，从海底浮了起来，正在海面上高速突进。如果从外面看，就能看到鲛人像一个巨大的水漂石，正在海面上打水漂似的跳跃前进，每次腾空都会窜出去上百米远，再猛击海面再次上跳。
这种运动方式是陈昭推算出来的，最快最省能量。如果这技术被国外的海军看见，必然大惊失色，实在太过超前，简直难以想象。
行进了一个多小时，鲛人已经远离岸边。
远处有一艘外籍货轮路过，为了避人耳目，陈昭推动驾驶杆，鲛人开始快速下潜。
十米！
五十米！
一百米！
三百米！
五百米！
陈昭停下鲛人，查看数据。
控制面板上有一艘巨大的鲛人模型，上面各个位置标注着不同的数字，每一秒都不停变化。陈昭等了一会儿，那些数字都是漂亮的绿色，说明一切正常。
陈昭松了一口气，看来鲛人没啥大问题。
“先试一下小鲛人吧。”路潇潇提议。
她已经在控制面板上点出了外部影像，漆黑的深海，鲛人身上的灯光照亮几米范围的水。
很多小虫似的鱼类正在缓缓游动。偶尔路过一条奇形怪状的大鱼，鱼头上还吊着发光的小灯。在这个深度，一万年也没有阳光照下来，黑的什么都看不见，所以这个深度的鱼类往往随便长长，丑的离奇。
“不急。”陈昭瞄了一眼数据，“还有一公里到海底，去海底试。”
“好叭。”路潇潇点头，“听老师的。”
陈昭打开通话器，“大家感觉怎么样？没有不适吧？”
八个操作员的声音整齐划一，“没问题！”
陈昭干脆利索一推操纵杆，鲛人继续下潜。
下潜的速度很快，简直像从空中坠落。大量的海水被推开，连同海水里无数的小鱼。鱼儿们惊恐逃散，如此强劲的水流必然是恐怖的大鱼造成的，大鱼胃口都大，跑得慢就被吃了。
控制面板上偶尔飘红一下，显示有大型物体路过。自动驾驶模式很灵敏，鲛人每次都轻松躲开，有惊无险。
“怎么有石头？”路潇潇点了个路过的大型物体，让电脑扫描分析，发现是块水缸大的石头。
“石头不是到处都是。”陈昭耸耸肩。
“可是这些石头，跟鱼一样漂在水里，不沉下去也不浮上来。”路潇潇皱眉，“好奇怪。”
“海底下有什么都不出奇，做好心理准备。”陈昭脸色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