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我如同五雷轰顶,脑子里在那一刹那全是薛雅琪的身影和音容笑貌。
我想起了我和薛雅琪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想起了他被校长的儿子欺负,帮她解决问题,却挨了她一记耳光。
想到她第一次带我去她家为我主持公道,让她表哥道歉的情形。
想到了她受伤,我背她去宿舍擦药膏,背她回家的场景。
想到了我俩一起去孤儿院,看望孤儿,想到和她一起去酒吧,她在舞台上星光闪耀,魅力四射唱歌的情形。
想到她对我表白,却遭遇拒绝的场景。
想到最终她为父亲挡枪,被我一枪射杀的场景。
一切的一切交织成一段快乐和令人印象深刻的往事,在我脑海久久回荡。
让我脑袋更加疼了,我抱住脑袋,忍不住痛苦道:“都是我害了她,要不是我开枪,她不会死的,都是我的错!”
“小峰,别太自责,我相信一定有原因,你把事情经过交代出来,不要有半点隐瞒,我们为你做主,不会有事的。”静姐马上劝慰道。
他们原来是认为我误打死人要判刑才会难过伤心。
我将当晚发生的事如实告知鲁局和静姐。
鲁局说道:“你这属于正当防卫,没什么事的,你放心吧。”
“可薛雅琪终究还是死了,是我害的。”我喃喃说道。
“小峰,你做的没错,要不是你先开枪,恐怕先死的只会是你,这事不能怪你,要怪就怪薛天仇,是他亲自害死他的女儿。”鲁局安慰我说道。
“可薛雅琪还是死在我的枪下。”我痛苦的说道,根本听不进鲁局的话。
鲁局和静姐又安慰了我一番,依旧无济于事,只能让我先放下心思,好好养伤。
临走的时候,鲁局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忍不住了,摇了摇头,离开病房。
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左右,鼻骨和下颌骨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鲁局和静姐时常来看我,我依旧没法集中精神和他们聊天,一直为薛雅琪的事儿痛苦内疚。
不过这期间,我碰到了杨大哥,虽然他身受重伤,不过他命大,抢救过来了,第六天的时候能坐轮椅走动,碰到了我,没想到我俩就在同一家医院。
晚上我俩在在一块聊天,杨大哥问我,是不是喜欢人家姑娘。
我也弄不懂自己的感觉,原本以为只是对她有些好感,直到她离开这个人世,我每天都会想着她。
我最内疚的是她至死也没听到我对她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
她死的时候那死不瞑目的双眼瞪着我,深深刻在我脑海,每晚都能浮现。
我沉默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杨大哥的话。
杨大哥拍拍我的肩膀,说道:“不要多想了,根本就不是你的错,薛天仇才是她女儿死亡的罪魁祸首。”
到了星期一,我在医院待的实在无聊,想办出院手续。
杨大哥很羡慕我,他伤的比较重,虽然身体已经在恢复,但平时说话的时间长一些,他就会感觉疲惫,因此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出院。
下午,鲁局亲自赶来,为我办出院手续,还告诉我薛雅琪的葬礼安排在明天上午。
我心中一痛,默默的点了点头。
“现在去哪?”鲁局把我接上车问道。
“我不知道。”我茫然摇了摇头。
以前做卧底的时候,除了有段时间住在静姐住的地方,其余时间都住在薛天仇家里。
现在薛天仇被抓了,他的女儿也被我打死了,我实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先回小静住地方吧。”鲁局对我说道。
路上,鲁局忍不住跟我提起了一件事,说道:“小路,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了别激动。”
“什么事?”此时此刻,估计没什么事比薛雅琪的死更让人刻骨铭心了。
“上次我们抓住的萧千绝和那个肥胖的中年,经过审问才知道,他并不是阮春生,阮春生很狡猾,混迹在那帮搬运的人当中,在事发第一时间已经跳海逃走了。我们给周围各个海关打了招呼,也封锁了陆地上各个交通要道,至今也没能找到阮春生的踪迹。”鲁局有些沮丧的说道。
听到这番话,还是把我惊住了,暂时从薛雅琪之死的悲伤中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道:“怎么会是假的,那晚行动不是看的清清楚楚吗?”
“关键是我们并不知道阮春生的真面目,上次也只是猜。”鲁局叹了口气,“被抓的当事人招供了,萧千绝也提供了阮春生的照片。我的计划,是想利用薛天仇引出阮春生。萧千绝当晚是被抓住的,这事阮春生已经知道了,所以不能利用萧千绝,但薛天仇被抓,相信他并不知情。”
鲁局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可是薛天仇根本不愿意和警方合作,无论怎么跟他说,他一个字不肯透露,我想让你帮个忙,劝说劝说薛天仇,让他和警方合作,戴罪立功。其实上次你在医院醒来就想跟你说了,不过看你为薛雅琪的死伤心,就暂时没说,不过现在已经等不了,恐怕只有你能劝说薛天仇了。”
“怎么合作?”我皱眉问道。
鲁局告诉我他的计划,计划听上去不错,不过关键的一环还是在薛天仇那。
可我杀了他女儿,他还把我打的重伤,他怎么可能听我的话。
我说道:“薛天仇一定不会听我的,是我打死了他的女儿,他恨不得杀了我。”
“无论如何,你试一试吧。只要有一点希望,总比没有好。”鲁局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即便为了表哥,我也会把这件事做到底。
于是,鲁局就暂时没去静姐住的地方,而是把我带到了看守所。
我再次看到了薛天仇。
一个星期不见,他似乎苍老了许多,头发凌乱,还多了不少白发。
脚上带着镣铐,手上带着手铐,在狱警的陪同下到了接待室。
原本,薛天仇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不过当看到我的时候,顿时瞪圆了眼睛,眼中喷出怒火,死死的盯着我。
看他的样子,恨不得生吃我的肉,让我心底感到一丝寒意。
鲁局并没有陪着我,而是在看守所外面等待。
我和薛天仇相对而坐,狱警退到了门口。
“薛叔叔,我们又见面了。”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我心里有些不忍,还是用了以前的搀扶。
薛天仇却咬牙切齿道:“小子,你害死我女儿,这笔账还没跟你算,你又来干什么!”
薛天仇的话让我心中一痛,但还是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平静道:“你错了,害死薛雅琪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已经是西元市成功的珠宝商人,但还是挡不住贩毒的诱惑,是你贩毒害了你家人,当晚要不是你想开枪射我,你女儿也不会死,说到底,都是你的错!”
“放屁,就是你打死的我女儿,是你做的!杀女之仇不共戴天!你给我等着,陆峰,就算被判死刑,化作鬼我也不会放你!”薛天仇双眼血红,睚眦欲裂道。
我一颗心狠狠颤动了一下,不过马上恢复了平静,说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你害了这么多人,恐怕化作鬼也只是下地狱的命运,想找我报仇,没那个可能。”
薛天仇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狱警连忙冲了过来,按住他要把他带回监仓。
我赶紧说不要紧,让狱警先退下去。
狱警刚才已经受了鲁局的交代,所以没再坚持,重新退到门口。
我叹了口气,对薛天仇继续说道:“我今天来不是想跟你说这些,而是想告诉你一声,你女儿明天上午下葬。”
听到这话,薛天仇双眼一红,眼泪差点落了下来,原本对我仇恨的神色转而被无尽的悲伤所取代,绝望的沉默下来。
“我可以让警察带你去见你女儿下葬。”我缓缓说道。
薛天仇马上抬起头,双眼亮了,不过马上转变成愤怒的神色:“不用你假惺惺的帮我!”
“是啊,我从来没想过假惺惺的帮你。帮你是有条件的,如果你能够和警方合作,联系上阮春生,按照警方的计划行事,我不但帮你明天去见你女儿,还可以帮你减免罪行。”我直言不讳的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薛天仇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我没必要再发挥自己卧底的本事,告诉他利弊和合作条件。
“给老子滚!”薛天仇大怒。
“希望你考虑清楚。”我说完就起身,没再看薛天仇,转身就走出了接待室。
出来后,鲁局皱眉说道:“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这不是将事情越搞越乱吗?”
“或许吧,看今晚薛天仇会不会找我们。”我心里还是有信心的,女儿是薛天仇的软肋。
我知道,用他女儿的葬礼来威胁他很不道德,但这已经是我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果不其然,下午在静姐住的地方刚吃完晚饭,鲁局就打来电话,说薛天仇要见我。
再次来到看守所已经是晚上7点半,薛天仇再见到我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白天的愤怒和仇恨,有的只是沮丧和难过。
他死死的瞪着我:“我答应你,不过我还有个条件。我要在我女儿坟前陪她几天。”
我点了点头,说道:“稍等一会。”
我出了接待室,对鲁局说道:“刚才薛天仇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鲁局,你说要不要答应?”
旁边的静姐连忙说道:“薛天仇诡计多端,上次就差点让他跑了,如果答应他的话指不定又出什么乱子?”
鲁局沉默了一会,抬头问我:“小峰,你觉得要不要答应?”
我想了想,目光坚定,缓缓说道:“我会亲自看着他。”
就这样,第二天薛天仇坐了一辆警方安排的大众汽车,来到了薛雅琪骨灰下葬的地方。
薛天仇手脚的镣铐尚未拆掉,外面用一层布裹着。
我坐在旁边,负责看住他。
车子停在葬礼车队很远的地方。
我们下车,薛天仇远远看着哭声不断的亲人们,一时间不禁老泪纵横,模糊了面容。
他的重点放在妻子身上。
妻子哭的差点晕死过去,被亲戚扶住,才没摔倒。
因为站的比较远,坟前的墓碑写的什么我们完全看不清。
不过今日却是个没有太阳的天气,风很大,显得有些凉爽。
不过我却感觉这风刮在身上异常的寒冷,心比身体更冷。
大众车车门开着,录音机没关,正播放着着周杰伦的《烟花易冷》。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浮图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
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容我再等历史转身
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然而此时,我却想起了薛雅琪自编自唱的那首《永恒》,想起了她美妙动听的声音,忍不住轻轻哼唱起来。
“……生命永恒,终究归于尘土,快乐短暂,何不潇洒一生。黎明前的等待,未能划破夜的永恒,尘世繁华,不抵你轻抚秀发的安静。”
这一刻,我感觉眼眶有滚烫的液体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