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志强正色道:“他向谁递交了辞职报告?你看见了?我咋不知道?”
胡步云眼珠子提溜一转,这才恍然大悟,感叹道:“老王比刘全林还老狐狸,原来他一直在放烟幕弹。唉,善良的人们都被他骗了。可我就不明白了,要不是李书记跳楼,他这以退为进的计谋不就白瞎了吗?”
钱志强说:“李鹏程即便不跳楼,他的大限也到了,省里市里都已经掌握了他违纪违法的大量线索。王思远是个高人,比刘全林有过之而无不及。你非要赖在兰光不走,那就紧跟他,好好跟他学。”
胡步云看看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便说:“既然您不愿意听横沟大桥工程的事,那我就告辞了,您早点休息。”
钱志强面露不悦,“刚才扯了半天闲白,我要说的话还没说呢。”
钱志强越是环顾左右而言他,胡步云心里越是没底,不知道老家伙又想干嘛。于是胡步云小心翼翼地问:“您还想说啥?去市里和当镇长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啊。”
钱志强面色沉重,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关于你父亲的事,我还是想说声对不起。”
“上次不是说了吗,这件事已经翻篇了,无需再提,再怎么我父亲也不会死而复生。”胡步云淡淡说道。
其实胡步云不是不想提到父亲,而是不敢提。只要一想到父亲,他的心就会如刀绞一般地痛。这种痛就像永远无法结痂的伤口,稍稍一碰就会鲜血直流。所以他只能深埋在心底,独自承受,永远不想在别人面前提及。
钱志强的眼眶红了,沉吟着说:“我相信你的父亲会在天上看着你,希望你好好的,多一些顺遂,少一些磨难。而这也正是我期望的,我想说的是,你在生活中仍然不会缺少父爱,我愿意竭尽全力补偿你……”
钱志强话还没说完,胡步云便忽地站起,眼睛直直的盯着钱志强,吓了钱志强一跳。
胡步云大声说:“我求求您,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只有一个父亲,他的名字叫胡大全,现在长眠于胡家村的后山之上。您早点休息吧,我走了。以后能不见,就尽量不要再见!”
胡步云说罢,疾步离开。走出房间,连房门都忘了关。钱志强老泪纵横地追到门口,却只看见一个匆匆而去、头也不回的背影。
钱志强已经把话说到这一步了,胡步云即便再傻,也猜出了自己和钱志强的关系不简单。
从他第一次在市里见到钱志强和齐俊成,他们的反常表现就让他生疑。钱志强跑到胡家村去过年,爽快答应帮胡家村修路,后来又认下自己这个忘年交。这一切都不正常。
但他没有往多处想,也没有理由往多处想。只能不停地说服自己,也许真的像钱志强说的那样,他们意气相投,一见如故,就是实实在在的忘年交。
但他心中始终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那就是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切皆有因,有因即有果。
所以,他一直拒绝钱志强给自己个人升迁提供任何帮助。在钱志强给自己父亲和程璐大红包之后,胡步云还一直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个人情还上。
虽然在五陵村横沟大桥项目上他先后几次利用了钱志强,但那不是为他自己谋私利,所以他觉得问心无愧。
胡步云走出电梯,见孙刚和齐俊成还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喝茶,很明显,他们都在等他。
见胡步云脸色铁青,齐俊成就知道这爷俩肯定谈崩了。他赶紧和孙刚握手道别,然后追上胡步云,搂着胡步云的肩说:“下午净喝酒了,没咋吃东西,现在饿得慌,陪我吃个宵夜去。”
胡步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他知道齐俊成也没这习惯。齐俊成的生活很自律,这胡步云是知道的。
但他知道齐俊成此刻约自己吃夜宵,是为了什么。无论是在市里还是在兰光,齐俊成一直对自己很不错,虽然是看在钱志强的面子上,但人家一直没拿架子,对自己的事有求必应,也够可以了。
所以,齐俊成的面子,胡步云必须给。何况,齐俊成是一番好心。胡步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齐俊成说:“兰光的夜生活我不熟,你随便找个地方。”
胡步云说:“我带你去青山面馆,我骑摩托车,你的车在后面跟着。”
齐俊成笑笑说:“我坐你摩托车,还开什么车呀,让司机跟着到处转悠也不合适。”
胡步云撇撇嘴说:“你一个县委大佬,坐摩的算怎么回事。”
齐俊成说:“一个副镇长给我当摩的司机,我坐着够风光。再说,私下里,我俩就是兄弟,你想不认我这个哥都不行。在公开场合,你给我留点面子就行,别像怼李鹏程和刘全林那样怼我,我是玻璃心,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