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步云在省城多逗留了两天,才处置完房子的事情。他给父亲打电话,想告知一下这件事。
可连续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打通。
胡步云看着手里前往兰光的长途汽车票,心里五味杂陈。这一次,他将彻底告别省城,他受够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受够了这个城市里光怪陆离的人。
等级之差,才最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再也不会来了。但他给这里留下了一套房子,代表他曾经活在这里的痕迹。
候车大厅的广播响起来,催促前往兰光县的乘客上车。
胡步云站起身,随着人流涌向检票口。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胡建华打来的。
“哥……步云……你在哪里,方便的话,你还是回来一趟吧,大全叔出事了。”
胡步云心里一紧,正要问话,胡建华却已经挂了电话。
他立即意识到不对劲。胡建华这个电话打得很是奇怪,首先叫了一声哥,接着是叫自己的名字。这些年,胡建华就没对自己直呼其名过。
另外,既然是他父亲出事了,却还说他方便的话就回去一趟。那么不方便的话,就可以不回去?
胡步云更担心的是,父亲出事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拨回胡建华的电话,想问问清楚。可胡建华已经关了机。
他又打胡明轩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对方却给挂掉了。
胡步云愈发感到不对劲,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又拨打胡步文的电话,这次对方倒是接了电话,胡步云开口便问:“步文哥,你知不知道我爹到底出了什么事?”
胡步文犹豫了一下,才说:“你赶紧回胡家村去,我正在赶回去的路上,咱们见面再说。”
胡步云头皮一阵发麻,听胡步文的口气,老父亲的事肯定不小。难道他是把哪家的寡妇睡了?还是跟人打架用杀猪刀捅人了?
照理说,胆小如鼠的父亲也干不出啥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呀。
不管怎么样,得回胡家村去看看。
胡步云赶紧去售票窗口退票,可这里的售票员不是林晓芳,人家根本就不给退,说马上就发车,退不了。
胡步云没有办法,总不能为一张车票跟人吵一架。便撕了手里的票,重新买了一张去青山县的车票。
因为是临时改变行程,直到中午胡步云才坐上了去青山的长途汽车。到达青山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一打听,才知道县里去高岭乡的最后一班车已经走了,要去高岭乡,只能等明天早上。
胡步云哪里等得了,去大街上拦了一辆的士,司机听说是去高岭乡,开口就要一百块,少一分都不去。
明显是看胡步云着急赶路,胡乱报了一个价。
胡步云一咬牙,说:“到了高岭乡再给你加二十,送我去胡家村。”
反正这段时间花钱如流水,胡步云也不在乎这一百二百的了。
到了胡家村,胡步云远远就见自家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还有唢呐声、锣鼓声、鞭炮声。
赫然是在办丧事!
待他看清楚灵堂正中停着一副棺材,棺材前面的遗像正是父亲胡大全那张满脸沟壑的笑脸时。胡步云只觉得眼前发黑,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扑通一声,晕倒在地上。
待他醒来,发现躺在自家的床上,眼前只有胡步文一人,正失神地看着自己。
胡步云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问:“步文哥,我爹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胡步文叹了一口气,说:“先去给你爹磕个头吧。”
在胡步文的搀扶下,胡步云踉跄来到胡大全的灵前,凄厉地叫了一声爹,然后就泣不成声了。
他疯狂地给父亲磕头,直到额头在地上磕出了包,磕破了皮,磕出了血,胡步云才强行把他拉起来,到院子里给前来帮忙料理丧事的众位乡邻致谢。
几乎所有乡邻,看胡步云的眼神都有些游离,含糊不清地说一声节哀,就算是打了招呼。
胡大全的丧事是胡明轩在帮着张罗,胡步云来到胡明轩面前,给他磕了一个头。胡明轩连忙把胡步云拉起来,说:“你这是干啥呀,我可担不起你如此的大礼。”
胡步云说:“明轩叔,我爹他……”
没等胡步云说完,胡明轩就摆手打断了他:“先让你爹入土为安,想说的话以后再说。”
胡步云愈发觉得父亲的死因蹊跷,为什么一个个都对自己这个态度?
到了后半夜,多数人都回去了,只剩下第二天抬棺上山的几个人留下。
胡步云瞅准一个机会,把胡建华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冷着脸说:“告诉我,我爹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