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涨的山水,房屋的废墟,垮塌的田坎,伏地的庄稼,以及惊恐而悲愤的村民……
只有这一切才让人明白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没有这些,五陵村仍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以后,甚至以后的以后,也将什么都不会发生,与世隔绝,无人过问,无人关注。
因为第二天已经雨过天晴,阳光明媚,鸡鸣狗叫,炊烟袅袅,和以往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
苟雄飞家的院子里,挤了数十名村民。
但是大家都沉默着,没有人说话,甚至那条大黄狗也安静地躺在狗圈里,一动不动。
中午时分,一间卧室的门开了,胡步云走出来,看着明晃晃的太阳,揉了揉眼睛。他从昨夜被人从横沟抬回来,一直睡到此时才醒。
人们蜂拥上前,把胡步云围在中间,皆是满脸的担忧。
刘二彪把手机塞到胡步云手里,“快点给嫂子回个电话吧,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你,我说你累了,在睡觉。”
胡步云给程璐回电话,程璐劈头盖脸就骂,“死鬼,你还知道回电话呀,担心死我了!”
胡步云捂住话筒,轻声道:“我就是太累了,睡了一觉,没事没事,村里倒了两间房,受灾还是有点严重,我没事,真的没事。什么?全县大面积受灾?死了多少人?那就好,那就好,没死更多人就好。挂了啊,我这边要忙了,后续救灾任务还很重。”
挂了程璐的电话,胡步云看到手机上还有几个未接电话,有两个是李二虎打来的。
胡步云回了电话过去,李二虎高兴得不行,大声说:“胡经理,谢谢你啊,多亏你提醒,我们这边好几处采空区塌陷,好在我们及时转移,没有人员伤亡。我大伯问你啥时候再来瓦子山,他要好好感谢你。”
“他感谢我啥呀,你们受灾了我又帮不上忙。”胡步云笑着说。
“我给你说啊,昨晚发山水,冲出来好几具尸体。虽然尸体无法辨认了,但我大伯从衣服和鞋子上认出了我哥。要不是你提醒的话,我大伯一家昨晚就死在倒塌的房子里了,他也就找不到我哥了,所以他要感谢你。”
“你确定那些尸体是从塌陷的采空区里冲出来的?你们报警了没有?”胡步云心中大骇,急急地问。
“报警了,警察都已经来现场了。”李二虎说。
“行,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胡步云挂了电话,思忖片刻,又拨了程文硕的电话。
在瓦子山那几天,胡步云和程文硕相处并不愉快,两个人各怀鬼胎,却又不得不相互合作。现在,胡步云都不确定程文硕还愿不愿意接自己的电话。
但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胡步云笑着献殷勤:“大表哥,你好啊,大表哥,小弟想死你了。”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这忙着呢,没时间跟你废话!”程文硕对胡步云依然毫不客气。
胡步云知道多说无益,这王八犊子是一心想让自己和程璐分手的。于是也不再废话,把瓦子山昨晚山洪冲出尸体的事说了。
“这是刑侦的事,我一个经侦警,管不着。”程文硕淡淡说道。
“可是省厅我就认识你,所以我才给你说,你爱管不管。对于我们兰光县的警察,我信不过。你们撤离兰光不久,刘爽就死了,这个我上次就打电话给你说了,可是你管了吗?今天我又为瓦子山煤矿的事给你打电话,到底管不管,你自己掂量。”
程文硕没再说话,但胡步云听见了他急促的呼吸声。半晌之后,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程文硕挂了电话。
在场的村民都一愣一愣的,他们的这位第一书记,也太忙了点吧。
睡了十来个小时,起床饭没吃一口,水没喝一滴,只是不停地打电话。而且从电话的内容判断,胡步云管的都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大事。
这时候,胡步云才抱歉地对大家说:“谢谢乡亲们的关心,我没事了,身体好得很。大家都回去吧,抓紧时间把地里的庄稼拾掇一下,我们会尽快上门统计大家的受灾情况。另外,请在场的党员同志先别走,我们开个短会。”
见胡步云没死,而且还恢复了活力,大家也便放下心来,纷纷离开。
剩下的苟文财、吴宪文和五六名党员,围坐在胡步云身边。
胡步云说:“现在可以肯定,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不同程度的洪涝灾害损失,各位要分头做好工作,希望大家伙不等不靠,以自救为主。实在是有克服不了困难的人家,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现在主要是两家损失了住房的人户,是我们必须救助的,县民政局和镇民政办的救助款拨下来,还有个过程,我们自己先动起来,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把这两家灾民安置好,确保他们有饭吃,有房住,有衣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