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雄飞家,把最好的一间房子给了胡步云住。这是苟雄飞的婚房,墙上还挂着苟雄飞和他老婆的结婚照。
胡步云一问,才知道苟雄飞的老婆没有正式工作,在县城一家私立幼儿园当幼师。
胡步云笑笑说:“你最好把墙上的照片取走,夜里你两口子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还能踏实睡觉不?”
苟雄飞怕麻烦,说:“谁知道你能在我家住几天?你走了我还得挂墙上去,太折腾了。”
胡步云也不好再坚持,但他总感觉在人家婚房里睡觉,怪怪的。
这天的晚餐,很丰盛,苟雄飞的母亲炖了一只大猪蹄。
苟文财把吴宪文也叫了来,说这顿饭算在村里的账上,算是村委会给胡副镇长接风。
胡步云心说,刚刚还恶狠狠地赶我走,现在就接上风了,你爱咋咋吧,反正我不出钱。
吴宪文对胡步云仍旧没个好脸色,看来,这位老同志比苟文财还爱记仇。
苟文财之所以只叫了吴宪文来,是因为村委会就他们两个村干部,想多叫一个人也没人可叫了。
村干部工资低,一个月两三百块钱,还没有五险一金,加上五陵村情况特殊,就没人愿意干这个差事。每选出一个村干部来,少则两月,多则半年,全撂挑子不干了。
所以,长期以来,苟文财这个村支部书记兼村民委员会主任,就是个光杆司令。
吴宪文原本是城关镇中学的生物老师,退休后回到村里养老,苟文财便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吴宪文拉到村委会来免费帮忙。
起初吴宪文死活不同意,谁都知道村干部吃力不讨好,他又不是傻子。
苟文财便威胁他,说吴宪文不来,就让他姑娘吴雯雯来当村干部。
吴雯雯是上过高中的,要说当个村干部理所当然。但吴雯雯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初中到高中谈了五六个男朋友,属于屡谈屡败、屡败屡谈的战斗型。
但她却从不在恋爱失败中吸取教训、总结经验,反而越谈心气越高,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就是帅而多金、优雅而风流倜傥的男人。
专心钻研恋爱事业的吴雯雯,高考落榜是很得人心的一件事。如果她都不落榜,那就太不公平了。
回到村里之后,相亲、恋爱仍旧是她持之以恒坚持的事业。
苟文财出馊主意让吴雯雯来当村干部,那不是扯的么?何况苟文财这个人诡计多端,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吴雯雯这么一根筋的人跟着苟文财混,不吃亏才怪。
所以,吴宪文只好自己来兼职村干部,也算是属于被逼上梁山吧。
吴宪文过来吃饭的时候,脸色铁青。
胡步云笑着和他打招呼,他鼻子里喷出一股粗气,嘴里哼了一声,没搭理胡步云。
苟文财说:“老吴,以后咱们就有三个干部了,胡副镇长和我们一起战斗,你咋还不高兴了呢?”
吴宪文冷哼着说:“胡副镇长,我姑娘是个老实人,你那么戏弄她,不太厚道吧?”
胡步云这才明白,吴雯雯跑到吴老头那里去告状了。“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厚道,我认错。”
胡步云觉得戏弄一个黄花大姑娘,的确是不厚道,认个错也是理所当然,大丈夫能屈能伸,没啥丢人的。
可胡步云一认错,倒让苟文财、苟雄飞和吴宪文不习惯了,这小子从头到尾一直占据着斗争的高地,这会儿居然肯低头认错,不正常啊,是不是又在刨什么坑?
苟文财为了及时止损,连忙给胡步云帮腔,说:“主要是你姑娘太热情了,胡副镇长不习惯,所以才想了个法子把她支走的。”
吴雯雯本就是吴宪文的软肋,他是最了解自家姑娘的。
听苟文财这么一说,对事情的原委也就猜出了个七七八八,脸上不由现出一丝尴尬,但嘴里仍是不服输:“热情点怎么了?对上级领导热情点不应该吗?热情点会吃人吗?”
胡步云连忙继续认错:“吴雯雯同志是个热情的好同志,都是我的错。我年轻气盛定力不足,我怕太过热情了我会吃了吴雯雯。”
苟文财一听就知道坏菜了,论打嘴仗,吴宪文不可能在胡步云这里讨到便宜。
千万不能让这顿接风宴变成两人干架的战场,于是虎着脸说:“这件事到此为止,都不要说了,接下来咱们喝酒,第一次和胡副镇长吃饭,咱们都得喝尽兴,吃好喝好。”
吴宪文遵照苟文财的指示,来赴宴的时候带了一塑料壶散装白酒,目测得有六七斤。
这种散装白酒是村里酒坊用玉米自酿的,俗称苞谷老烧。
一听这诨名就知道酒劲有多么彪悍。好在这种酒便宜,山里的寻常人家都拿这种酒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