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还有些时间,先喝杯茶。”马晓舟笑说。
梁初一也不客气,直接坐到马晓舟对面,马玉玲则坐到旁边。
茶是今年的新茶,喝在嘴里有股子淡淡清香,不过水温还有点儿烫,要不是马晓舟前面一步过来,就是重新烧的水。
一杯茶刚刚喝完,马晓舟却站了起来:“差不多了,走吧。”
三个人出了凉亭,顺着路继续往镇子里头走,路上树荫浓密,也没什么路灯,也就凭着时不时一家路边人家窗户里面透出的一点儿灯光,所以才能面前看得清路。
马晓舟跟马玉玲也没什么在意,带着梁初一七弯八拐,约莫走了十多分钟,这才到了一个院子门口,这院子挺普通,小二层的平房,两米来高的院墙,不过却是铁皮院门,看不见院子里面的布置。
马晓舟轻轻的敲门,很快就有人打开,很显然,那人跟马晓舟很熟,也是仅仅只问了一句:“来了?”
马晓舟点头:“还带了个朋友。”
“请进!”
让梁初一没想到的是,外面看着这个院子不过就是一户普通农家,但是在那个人带领下进到后院,却别有洞天。
后园是一个天井,足有一百几十来个平方,里面灯火通明却半点儿光亮也不能透到外面。
天井里面已经有好了七八个人,却分别坐了三张桌子。
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冲着马晓舟笑了笑:“老马来了,呵呵,这两位是老马家的后人?”
马晓舟拱了拱手:“周老,我侄女儿和我一位朋友,今儿个是来跟着长长见识,也是想跟周老你们亲近亲近,以后也多条路子。”
那个“周老”本来是觉得梁初一跟马玉玲不但年轻还面生得很,所以应该是有警惕,但是马晓舟这算是交代了两个人的底细。
马晓舟带着梁初一跟马玉玲找了张桌子坐下,立刻就有人端上了茶水、干果和糕点。
想来这家主人还很是客气,不过却暂时还没露面。
所有的人也就喝茶水的多,吃干果糕点的去一个也没有,所以,端在桌子上,基本上也就是摆设。
马晓舟一边喝茶一边低声介绍:“刚刚跟我们打招呼的周老,周天龙,跟梁初一家里是同行,也是做寄卖生意的,不过并不是在中州,而是在邻县,周天龙那一桌三个人,基本上都是周天龙一起的,另外一桌比较显眼的中年人姓秦,秦彪,不过这个人并不经常在中州出现,还有一个桌有个白头发比较精瘦的老头子是黄唯宗,本地的……”
梁初一虽然并不认识这些人,但是一看就晓得,他们跟马晓舟一样,基本上是都是跟古玩文物有牵涉。
梁初一好奇的是,这家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弄到的又是件什么好东西,这无论排场又或者气势,几乎跟影视剧里面的黑道大佬一样。
不过梁初一正在好奇着,估摸着是主家出来。
四十多岁的汉子,五短身材,一脸横肉,两只眼睛时不时就露出一抹寒光。
马晓舟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汪德良”三个字,然后淡淡一笑,又将字迹擦去,估摸着是示意梁初一,这个主人家叫汪德良。
汪德良看了看这十几个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更没什么交代,随即有个看样子是的儿子或者侄子辈的年轻人,用托盘端了个盖着红布的东西出来。
年轻人将托盘放在另一张桌子上,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出去。
“货呢,就在这儿,大家可以看看。”
说着,汪德良伸手揭开红布,红布之下,是一个造型比较古雅的青花瓷瓶儿,在如同白昼的灯光之下,闪烁着一层氤氲之气。
周天龙、秦彪、黄唯宗、马晓舟等人都是这一道高手,谁都看得出来这个瓷瓶儿是件上好佳品,如果是用于收藏的话,其价值少说也在两百万以上。
但是让梁初一不太明白的是,这个汪德良把这件瓷瓶儿拿出来之后,好像并不是想象当中让马晓舟等人来帮忙“鉴定”,更不是让这些人来“拍卖”。
这是怎么回事?
周天龙起身上前,拿着瓶子看了一阵,没说话,将瓶子放回托盘,然后又摇了摇头,然后直接回去重新坐下。
然后是黄唯宗、再然后是秦彪,每一个人都上千去看了一下,但均是摇头不语。
最后本该是马晓舟上去看的,但是马晓舟冲着梁初一笑了笑,示意梁初一上前去看。
梁初一刚刚站起身来,周天龙等人就面露疑惑,他们并不人是梁初一,关键是梁初一太过年轻,他们都看不出什么门道,这么个年纪轻轻的黄毛小子能看出什么?
汪德良更是直接伸手拦住梁初一:“小哥,事关重大,你看看没关系……”
“汪老弟……”马晓舟站起来,抱了抱拳:“这位小哥家里也是开寄卖行的,跟我们这事儿也有不小的关系,看看他怎么说,大家再做定夺如何?”
汪德良一双闪着凶光的眼睛瞟了瞟周天龙等人,见周天龙等人没什么异议,只得缓缓把手收了回去。
马玉玲冲着梁初一微微一笑,梁初一微微点头,上前,将手搭在瓷瓶儿上面。
瞬间,梁初一“看到”这只瓶子,居然是由一群穿着工作服,带着口罩的人加工出来的,那根本就是一条流水线,而在末端,同样有个身材高大,穿着白色大褂子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的人,在仔细检查这只瓶子。
只是这个人的眸子里面透着一股阴冷,那股阴冷跟汪德良的凶残绝对不一样,汪德良的目光凶狠,仅仅只是如同一头饿狼,但是那人的目光里面透着一股子冷漠,死气,几乎接近妖邪。
这让梁初一“看着”,都忍不住有些吃惊。
——这人是谁?
时隔大半年之后,梁初一脑子里面浮现出来的那些画面更为清晰,一些细节方面也如同在“看”电影。
不过,梁初一“看”完,以前那种晕眩感却再也没有了。
梁初一挪开手,淡淡的一笑:“假的!”
本来,这个瓶子在日光灯的照耀下,还笼罩在一层氤氲当中,让人觉得这个瓶子就算不是价值连城,也绝对价值不菲。
梁初一随口就说这是个假货,多半就会有人诧异不已。
但是黄唯宗、秦彪、周天龙等人仅仅只是淡淡一笑了之——他们应该都晓得这是一假货,是一只高仿赝品出来的。
淡淡一笑了之,也就是说梁初一既然也跟着来了,这点儿本事自然是应该有的,要不然,就根本不够格。
谁都晓得这是假的,梁初一能够随口说出来,也就让人没什么可以激动的了。
梁初一也是淡淡的一笑,回到座位上,也不多说。
马晓舟站了起来,再次冲着一干人拱了拱手:“大家都晓得这是假货,可是谁又晓得这个假货从什么地方来的?”
周天龙摇头:“要是晓得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还不一切都解决了?我也用不着吃那么大亏。”
“是啊是啊……”
“大家好不容易聚集在这里,还不就是想探出个究竟!”
“说实话,这玩意还真是没人看得出来个究竟,上个月,我那边就有人打了眼,可问题是,我们的东西一个月也没卖出去一件了。”
“马老板,这怪不得我们兄弟眼拙,我们跟着马老板做了这么些年,这两年一年都得出上好几档子这样的事儿,就算是兄弟们倾家荡产,也应付不过来啊……”
“说得也是,一直以来,我们的货都自从马老板这儿进,一批货里面出上两三件这样的东西,兄弟我们也顶不住啊。”
几句话之间,梁初一顿时明白过来,周天龙也好,秦彪也好,他们应该都是马晓舟或者马家这儿进货,现在这么多几乎不可辨认的假货出来,这还不得来找马晓舟要个说法。
不过,古玩场上自古以来都充斥着高仿假货和赝品,谁打了眼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只是马玉玲突然转头,看着梁初一:“周家、秦家、汪家、以及黄家跟我们马家原来都是世交,你有什么话也可以直接说出来,没关系的。”
“世交?”梁初一看着马玉玲,淡淡的一笑。
马晓舟转头:“我们的祖先在一百多年前,都是薛大将军的手下,抗战的时候大家也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代代的到了太平盛世,我们几家也联手做生意,呵呵,自己人。”
梁初一很理解那种两三代人都有过同舟共济的感情,随即笑了笑:“我懂,早前听说薛大将军手下忠义无数,这么多年都还能延续,着实令人敬佩。”
马晓舟微微叹了口气:“合该这两年我们马家走背字,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梁初一也是微微叹了口气,这高仿假冒的东西,梁初一是晓得是什么地方出来的,而且,前一世也正是这一模一样的东西害惨了自己的一家人。
“你怎么看?”马玉玲看着梁初一,淡淡问道。
梁初一点了点头,再次站起身来,走到放着瓶子的桌子前面,拿起瓶子,冲着几个人笑了笑,随即手上一松,瓷瓶儿掉落到地上。
“哐啷”一声脆响,瓷瓶跌了粉碎。
“你……”
“这小子……”
“狂妄……”
周天龙等人几乎一起怒目瞪着梁初一,这个高仿假冒的瓶子确不值几个钱,可这是证据,再说,这个梁初一二话不说直接砸了瓶子,这是想要毁灭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