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山,竹林小院。
锦鲤在池底做梦,庭院里没有虫鸣与雀歌,叶尘渊一早就赶走了那些不请自来的住客,不愿搬家的都挥剑杀光了。
弦月垂眸望溪水,溪水无言映弦月。
安静。
池塘很安静,草木很安静,屋外的一切都很安静。
叶尘渊的心不安静,离开剑宗主峰满身火热,痛苦难耐的回到屋中。
房间的另一个主人没在,空荡荡,他的心也很空。
“月寒,月寒……”
他喃喃自语着,缓缓走回卧室,疲累的呈大字型倒在床上,脑袋向左转看左臂、又向右转看右臂。
诱人的幻象又袭扰而来。
月寒玩闹的枕着他的左臂,在他耳边喷着热息,娇言软语轻笑,又香又欲,撩拨得人神魂颠倒。
忽地又消失不见,转到床的右侧,一头乌黑长发散落下来,白色亵衣若隐若现,肌肤似玉似雪,红唇如血,双颊微醺醉意。
叶尘渊伸出右手触碰到江月寒细腻如丝的脸庞。
“师尊,您这是怎么了?”
“月寒,师尊好难受,好想你啊!”
“可是,可是师尊不能,不能这样对婉儿!”
叶尘渊痴痴的说着,身体却极为诚实,左手撑起身体,慢慢坐起,右手顺势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搂进怀中,温暖的胸膛贴着她,鼻翼呼吸着她淡雅的幽香,感觉好踏实,满足,仿佛整颗心都被填满。
这是苏清婉根本给予不了,完全做不到的感觉。
果然只有月寒,只有月寒才能……
“月寒,之前是师尊话说的重了。”
“月寒,你今夜先别走,别走!好不好?”
他闭眼深呼吸着,享受着温馨甜蜜,一遍又一遍的呢喃道歉。
“嗯??”
下一刻,身前又骤然一空,怀中的美人化作点点星芒消失不见,只余留一缕青烟在空气中萦绕。
寂寥熬人的黑夜里,只有墙角处那块圆润晶莹的留影石,似是受到召唤现形而出,散发着柔和的蓝紫色光芒,照亮这座小小的竹林小筑。
“嗯,这,这是……”
他看着它,它也看着他。
月牙般的浅光幽幽闪动,一如星光点亮溪流,照射出那六个月来的每日每夜。
“吱呀……”
窗外忽来寒鸦,屋内摇椅应和而歌,竟然自行晃动起来,吱吱作响的声音,幻化成媚媚娇娇的笑颜。
他想起第三日的夜里,月寒吸了吸鼻子,晃着撒娇。
“师尊,您试试,玩玩嘛。”
“师尊,坐上去,您一定会喜欢这张椅子!”
如今斯人不在,独留叶尘渊苦熬孤夜。
“好,好,月寒,师尊,师尊坐,坐!”
他踉跄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着那张春闺乐趣的逍遥椅,悠哉地向后仰倒,躺在椅子上来回的摇晃着。
“师尊您喜不喜欢呀?”
“喜欢当然喜欢?!”
看着留影石投射出的幻像,叶尘渊仰倒在椅子上,双眼半眯,脑海中不断闪过江月寒俏皮可爱故意使坏的模样,心下又是一片火热。
逍遥椅慢慢自己摇摆起来,躺着休息,真是惬意啊。
可如今却再没有那双灵活纤巧的小手,慢悠悠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摇晃着,时而捏一捏他的鼻尖,时而挠挠他的脸蛋儿。
“月寒,回来,师尊求你回来”
滚烫的泪珠奔涌,他紧紧抓着逍遥椅的扶手,指节泛白,浑身颤抖,欲望的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庞往下滑落。
“师尊,您怎么哭啦?”
“月寒,你,你回来了?”
叶尘渊倏然睁开眼睛,眼中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四周空空荡荡,除了重放影像的留影石,什么都没有
“师尊,您怎么哭了?”
“没关系,月寒会让您开心起来的,毕竟您抚养月寒长大,月寒生来就……”
“师尊~这件月华凝雪衣是您送给师妹的及笄之礼吧?但现在月寒就是想穿嘛!您说是月寒穿着好看还是师妹穿着好看?”
“师尊~月寒手好酸,脚好酸啊,肚子也好饿好渴,您弄点天山牛乳来给徒儿尝尝,之后用来泡澡好不好?”
“师尊~……”
他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断闪过刚刚看到的一幕又一幕,每一寸都记忆犹新,恍如昨日。
可到了现在,却再也不能体会到月寒的温柔和依恋。
他干净利落送走了她,却沉浸在她留下的幻像中,仿如她还在,和他爱恋、和他纠缠。
他想、又不想挣脱出来,那张幻像织成的情网、欲网太美太利,勾住了他的人、他的心、他的身体……
他无力拉回自己,根本无法干脆利落斩断,一天一天悔不当初,一天比一天更想承认他爱、他想、他要江月寒!
“哈哈哈……”
叶尘渊仰天大笑,笑声悲怆,眼泪肆意纵横,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面庞濡湿衣襟,颤抖的双手捂住面孔,像是无颜见人,又似是要将心底的痛苦与悔恨统统倾诉
“好看,当然好看,比婉儿好看多了,月寒喜欢便穿着吧。”
“月寒说的对,月寒生来就该跟师尊在一起。”
“月寒想要牛乳来泡澡?好,好,师尊这就去准备,都给月寒,都给月寒,不给婉儿!”
“月寒!师尊好难受!”
“师尊跟苏清婉在一起,从来都没体会过真正的夫妻之乐,月寒,师尊要你!”
那些曾经不敢说出口的话,不该说出口的话,不愿说出口的话,慢慢的一点一点全都流出心里。
什么已为人夫的守身贞节,什么师徒伦理的道德枷锁,什么良心的谴责愧疚,都在此时,统统抛之脑后。
只求一晌贪欢。
江月寒故意留下的留影石就像一面照妖镜,照出最真实的他。
他像颗疾速向深渊底跌落的石子,浑身伤痛,棱角渐被磨去,又像最傻的飞蛾,明知前方是什么,却依然撞向灼烈的火。
冷清自律,孤傲无欲的他被江月寒毁了,被他自己毁了!
“师尊~您干嘛要为了这种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啊?”
“还是说您爱上月寒了,才不敢再和月寒接触?”
留影石终于放映到最后,到最后定格在江月寒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上。
少女笑得开怀,笑得幸福,眼神中满是对他的眷恋与爱慕。
“嗯,我爱月寒!”
叶尘渊认命似的重重点了点头,手掌慢慢滑落,露出深邃幽暗的眸子,紧抿的薄唇也慢慢松懈
“我爱婉儿,从很爱很爱到一点点爱!我也爱月寒,从一点点爱到很爱很爱!”
“师尊!”
身着粉色宫装的“江月寒”蓦然出现在逍遥椅旁,一把搂住叶尘渊的腰肢,扑进了他的怀中。
“月寒?你,你真的回来了?别走,不要走了”
叶尘渊双臂环绕住她的细腰,手掌摩挲着她的背脊,低声喃喃。
“不走,不走,永远陪在师尊身边。”
粉衣江月寒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轻咬着他的耳垂。
若凝神仔细听着。
她好像喊的不是师尊,而是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