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灾荒之年,父母双亡后她带着年幼的弟弟四处逃难,生活艰难困苦,终日食不果腹。那时的他们别说盐,能够有口吃的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每天都要面对饥饿和对死亡的恐惧,正因如此,她才迫不得已哀求他人收养唯一的亲人。
正是因为当年的无奈之举,让她这几年一直都很愧疚。这段经历深深地烙印在了舒颜的心中,成为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部分。如今再次提起,虽然语气平淡,但内心深处的痛苦和对弟弟的愧疚,依然清晰可见。
秦狄微微点头,眼中闪过赞许的目光,说道:“你说的没错。如果长期缺盐,人的身体就会出现各种健康问题。如果军队的兵士没有盐可吃,等同于丧失了战斗力,别说骑马冲锋,他们能不能拿得起自己的兵刃都是个问题。所以,盐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资源。若我们能掌控塞北诸国的盐业市场,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们的政治和经济。”
有了他的这番解释,洛依终于明白了其中关键所在,感慨道:“想不到平日极不起眼的盐,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作用?”
秦狄笑了笑,缓言道:“关系大着呢。如果我们能够控制一个国家的盐路,他们必然会陷入混乱。到时候,我们再趁机出兵,岂不是事半功倍?”
“原来如此…你这家伙,还真是狡猾!”
“这叫谋略。”秦狄嘴角上扬,眼中的光彩开始变得暗淡,随后被淡淡的忧愁所取代,忧声道:“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得先把盐运过来才行。”
“我好像听宫里的小太监和侍女说过,盐好像就是经由你的手才做出来的吧?”
她依稀记得好像是听别人提及过,至于是不是真的她并未过多的询问,当时的她并不知道那小小的盐粒,会有这么大的作用,所以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秦狄急忙摇了摇头,盐的历史已经很久了,至于何人发现的这种东西,自己还真不清楚,这样的贪天之功,自己可无福承受。
辩解道:“这是古人留下的智慧和经验,我岂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只不过是将粗盐研磨制成了精盐而已,说白了,只是多了几道工序,让盐块变成了和白雪一样的细小颗粒而已。”
“原来汉朝的精盐是陛下制作而成的?”
舒颜惊呼一声,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出乎意料了。早在几年前她就在宸王府见到过那样的精盐,晶莹璀璨。在阳光下,细小的盐粒闪烁着如同珍珠般的光芒,每一粒都晶莹剔透,璀璨夺目。
秦狄:“区区小事一桩,不足挂齿。我现在想的是究竟是应该将盐运送到这里,还是在北宁购买些粗盐,简单加工后售出。”
洛依:“这里到京都的路途遥远,想要把盐运过来谈何容易。上三州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得逞,途中恐怕会遇到不少麻烦。如果在北宁收购粗盐,量太大的话,会不会引起秦浩的注意?”
“制作精盐的过程复杂吗?如果复杂的话,其实也可以去辽源。我记得在宸王府的时候,曾看到过他们运送来了几马车的粗盐。”
舒颜突然开口,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好端端的,干嘛要让他去辽源,更何况以现在的局势看,交州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被契丹大军占领,想要前往辽源,则必须要通过契丹人的地盘。此举太过危险,岂不就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秦狄闻言,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需要的粗盐数量超乎你的想象,几马车的粗盐只是杯水车薪。这么说吧,两马车的粗盐,未必能制作出一马车的精盐。”
“那怎么办?”洛依和舒颜齐声问道。
秦狄摸着下巴思考着,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正如洛依刚刚说的那样,如果在北宁大量收购粗盐,势必会引起一些人的警觉。其次,制作精盐的过程想必也会惊动一些好事之人。如果这个法子传出去,刚刚酝酿出来的这个计划怕是就要破灭了。
就在这时,有锦衣卫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他面前,开口道:“公子,送钱的人到了!”
听他这么一说,秦狄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询问道:“公孙家的人?”
“正是,刚刚抵达门外。”
得到锦衣卫的确切回复,秦狄喜笑颜开,急忙说道:“快,快去将人请进来。”
锦衣卫转身离开,秦狄大喜的看向洛依和舒颜两人,继续说道:“能办事实的人来了,有公孙家的人在,他们定会想出法子,将盐运到北宁。”
不一会儿,一名公孙家的主事带着一个看上去像是奴仆一样的人,被锦衣卫请了进来。进门之前已经对他们进行了叮嘱,特殊环境,不必暴露皇帝身份。
他们虽未曾见过皇帝,却早就收到了公孙歆玥的消息,密切探听皇帝的消息,如果皇帝找上门,定要倾尽全力完成皇帝的要求。
“小的见过公子,给公子请安。”
“起来吧,在这里就不必多礼了,你们姓甚名谁。”
“回公子的话,小的公孙康,这位是随行而来的账房先生。家主早有交代,不遗余力协助公子,听从公子差遣。”
秦狄点了点头,看着这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询问道:“你也是公孙家的人?”
公孙康起身后,又毕恭毕敬的拱手道:“小的是家主的远亲,尚在五服之内。按照辈分,公子还是小人的姑丈。”
五服,是宗族结构中区分内外最重要的分界线,是否出五服成为判定亲疏的重要标志。从己身算起,向上至高祖父母为上五服,向下至玄孙夫妇为下五服。
秦狄也是没想到公孙歆玥的辈分这么大,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管自己叫皇帝倒不觉得奇怪,若是喊自己姑丈,还怪不好意思的嘞。
“呵呵,如此说来,我们还算是一家人了。”
“小人不敢高攀,只求能完成公子的交代,不耽误公子的大计,公孙康就算为祖上添彩了。”
秦狄与他寒暄一番后,对于此人有了大致的了解。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公孙歆玥为了情报网的安全可靠,将宗族中可信的人,全都将他们派遣到了边关,或是一些形势不太稳固的地方。
这么做的用意很明显,就是为了让他们尽心尽力的为皇帝效力,收集些真正有用的情报。可能公孙歆玥也害怕会出现什么纰漏,所以他们的家眷,都被留在了京都。吃穿用度均由公孙歆玥承担,此举看似是为他们着想,实则是为了制约他们。
其实只要是真心效忠,家人在京都生活,他们也确实放心。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时间久了难免就会有心生异心的人。而家人,就是他们的一道枷锁,此举也确实有效。
“此行你带来了多少银钱?”
一番寒暄过后,秦狄便直奔主题。
“回公子,小人所在的城池不大,钱庄的现银只有二十万两,全被我带了过来,加上店铺内的五万两,此行带来的银钱共计二十五万两。除此之外还带了十三万两的银票,不过北宁似乎还没有钱庄。”
公孙康的话说完,秦狄突然眼前一亮,瞪起的眼睛看向甲乙丙三人,询问道:“北宁城内没有钱庄?”
“回公子,似乎是没有。”
甲乙丙三人也是发懵,北宁有没有钱庄,这事他们还真没有留意。
“公子,北宁城内确实没有钱庄,刚刚入城后,公孙康本想将银票兑换成现银,我们打听了一番,城内的人都说未曾见过钱庄。”
一路护送公孙康返回的锦衣卫开口,他的话给了秦狄准确的答案。
“洛依,你现在去一趟王大虎的府邸,告诉他,我要在北宁城内开设一家钱庄,让他寻找一家合适的铺面,顺便告诉他,钱庄的获益有五成归他。”
“好,我现在就去。”
“等等。”
就在洛依即将离开准备前往王大虎的府邸时,秦狄突然再次开口,思索了几秒钟后,嘴角泛起狡黠。
“丙,去通知李占,让他带人将外面马车上的银钱搬到院中。切记,一定要让他们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随后你安排几名锦衣卫护送洛依前往王大虎的家中。”
听到皇帝的安排,丙当即明白了其中用意,直言道:“公子放心,今日就让他们大开眼界。”
“好了,你也去换身衣服,现在有钱了,可以将你的威风和气势抖出来了。从今天起,王大虎就是我们的马前卒。”
“好,我这就去准备。”
洛依应允一声,返回屋内。尽管此刻她并不清楚秦狄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他的计划。
他们都离开后,秦狄的目光再次投向公孙康,开口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准备在北宁经营盐的生意,有什么办法可以将盐运送到北宁吗?”
公孙康的眼中闪过困惑,在锦衣卫还没有去找他的时候,就已经听说皇帝已经到了益州,且形势似乎有些不利。没想到泉城苦战,皇帝竟然出现在了北宁。来就来呗,还要在这里经商,不仅开设钱庄,还要贩卖盐巴,皇帝这是缺钱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出去谁会信呀!
心中想法,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沉思片刻后,公孙康开口道:“如今益州和交州大战,运送货物的道路大部分都被阻断,寻常货物就已经很难抵达。如果想要将盐运送到北宁,走陆路的话恐怕无望,不妨试试走水路,然后可以利用公孙家在各地的商行,分批将盐运到北宁,只是如此一来,路上必定会有所损耗。”
秦狄听后,仔细的琢磨了一下,虽然有些波折,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似乎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至少现在这个方法倒是可行。随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说的有些道理,此事就交给你去操办。我会想办法通知朝廷,让他们准备一船的盐,走海路到交州,至于在何处登岸合适,你去研究一下,天黑之前务必给我一个答复。”
公孙康面露凝重,拱手道:“遵命。请公子放心,公孙康就算豁出性命,也定会将盐运送至北宁。”
对他的这份决心,秦狄暗暗赞赏,笑着说道:“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你们远道而来,一路担惊受怕,先下去歇息吧,午时你陪我用膳。”
在他的示意下,公孙康带着那位账房先生,两人施礼后退出房间,在锦衣卫的安排下,暂时住在了一间厢房内。
“公子说了这么多话,定是早已口干舌燥了吧,请用茶!”
看秦狄一上午都在说话,舒颜奉上一碗茶水。
“呼……还真有些口渴了!”
眼下该做的事情都已经交代了下去,他的心情顿时轻快了许多。看着送到面前的茶杯,他伸手接了过来,轻轻抿了几口。茶水顺着喉咙流淌而下,带来一股醇香的感觉。喉咙不再干燥,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脸上浮现一丝满足的笑容。
王大虎府邸内。
“什么?贤弟要在北宁城开钱庄?”
得知秦狄要在北宁开设钱庄的消息,王大虎当时就惊呼一声,两只眼睛里闪露着不可思议的眼神。
“怎么,有何不可吗?”
洛依美眸轻轻瞥了过去,目光淡淡的在王大虎的脸上扫过,没想到他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是这么大的反应。
“这”王大虎似乎有难言之隐,停顿一下,随后深吸口气,继续说道:“你们有所不知,以前北宁城内也有两家钱庄,后来北宁被国君占据,那两家钱庄里的钱就”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没音了。即便他不说洛依也知道,两家钱庄的钱定是被他带人掠夺走了。拿着人家的钱去讨好秦浩,这是锦衣卫早就打探出来的消息。
“可以理解,秦浩初到北宁,需要银钱扩军,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的活祖宗,切不可胡言乱语啊!国君的名讳岂是你能说的,这要传出去可是杀头的罪过!”
秦浩二字从洛依的口中吐出,王大虎顿时就变得慌乱起来。急忙环顾左右,好在屋内的奴仆都是自己的亲信,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都下去吧!”
嘴里吩咐一声,屋内的众人闻言,纷纷退了出去。再看洛依身边跟随的锦衣卫,依旧稳稳的站立在她身后,纹丝不动。
王大虎心中也清楚,自己恐怕指使不动这些人。前几日刚刚设计私吞了秦狄五万两白银,此刻心中发虚,自然也不会刻意的去为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