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正常审问吧,陛下微服出巡。”
见堂上的苏文柏已经站了起来,周亮急忙上前,小声在他旁边嘀咕了几句。
苏文柏心中这叫一个气。说的容易,怎么审。老丈人审姑爷,还是臣子审皇帝。
“苏府尹为何不问案呢?”
大堂之上,范老的声音响起。苏文柏看了看周亮,又看了看站立在大堂上的皇帝,战战兢兢的将手中惊堂木轻轻放在桌上。
苏文柏站立在堂上,他是真不敢坐,硬着头皮开口询问道:“你们谁是原告,谁是被告。”
“大老爷,小的是原告,小的冤枉啊,请大老爷为小民做主!”
尽管施钊对府尹大人的举止有些纳闷,这些也不是他该问的。听到府尹大人开口询问,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做出一副凄惨模样。
“大堂之上,原告不得喧哗。请被告派出一人,陈述案情。”
苏文柏前面半句话听着挺有气势,后面半句话说的却是极为柔和,对皇帝吆五喝六,他还没那么大胆子。
面对大老爷的询问,希柔不等秦狄和范老开口,直接跪倒在地,开口诉说。
就是那些以往的经历,如何嫁给施钊,施钊如何败光家财,如何遭到施钊的毒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卖给妓院,最后又如何在道观门外遇到施钊,被他刁难羞辱。
其中一些事情,秦狄都不知情,今日在大堂之上,被她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不是她想博得大老爷的怜悯,只是想尽可能的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不想让秦狄因此受到牵连。
听他说完这些,苏文柏暗暗看向皇帝,只见皇帝只是瞥了自己一眼,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管是真是假,就这么定案准没错。
“咳”
苏文柏故意发出一声干咳,似乎是在提示皇帝。随后手拿起惊堂木,在卓岸上一拍,双眼看向施钊,怒道:
“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本应与人为善。未曾念及多年夫妻情分,狠心将其卖入妓院,也就罢了。竟还出尔反尔,当众污蔑他人,以泄私愤。做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情,实为奸佞小人,枉你还自诩读书人。”
“本府判决如下,其一夺去案犯施钊所有功名,重打三十大板,戴枷游街三日,以警示天下读书人。其二,变卖施家所有家财以补偿希柔。其三,游街结束,发配为奴,永世不得赎身。”
说完这些,苏文柏看向皇帝,似乎在询问他,您看这样的判决可以不。
感受到苏文柏投来的目光,秦狄轻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
再看施钊,整个人都懵了。自打上堂,就说了一句话。难道坐在堂上的大老爷与这个男人认识,否则怎么一句话都不问自己,这就定罪了?自己编了一路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冤枉,小民冤枉啊,大人不能只听信他一方之词,小民才是原告,小民才是挨打之人呐。”
施钊跪地连连叩头,口中不断高呼着冤枉。
“既然你自己都说了,你才是该挨打之人,本府就成全你。来人,拖下去重打三十。”
他这么一说,正好给了苏文柏一个顺坡下驴的机会。暗道:京都城的人口这么多,你说你惹谁不行,偏偏要去惹皇帝,不打你打谁。
苏文柏的话刚一说完,周亮当即迈步上前,单手就将地上的施钊提溜了起来。拖拽着施钊朝外面走去,还不忘给衙役使个眼色。
得到他的示意后,衙役们也不含糊,拿着胳膊粗细的水火无情棍,走出大堂。两人架起施钊的胳膊,将他按倒在地。另外两人抡起水火无情棍,朝着他的屁股狠狠砸了下去。
“一二三”
周亮嘴里大声喊着,全然不顾大棍落下的速度。报数的速度与大棍落下的频率,完全就不是正比。
阵阵哀嚎从施钊的口中喊出,开始那几声还算正常,七八声后,嗓音都变了,叫声比鬼叫都能听。鬼叫了几声后,只能听到衙役打板子的声音,却再也听不到施钊的哀嚎声。
三十大板打完,一桶冷水泼在了施钊头上。收到刺激后,昏死过去的施钊清醒了过来。
只觉得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双腿像是失去了知觉,被衙役架着再次回到了大堂上。
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一个好端端的人,下半身变得血肉模糊。
见他有此惨状,希柔眼眸中闪过不忍之色。施钊可以不念及旧情,而她却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你这贱人,我有今日,都是你害的!”
趴在地上的施钊,恶狠狠的瞪着希柔,就这一眼,就这一句话,仿佛像是一柄利剑,将希柔对他仅有的同情,挥砍的干干净净。
“啪。”
苏文柏手中的惊堂木再一次摔在桌上,冷漠的看向地上的施钊,怒道:“本府念及上苍有好生之德,想不到你竟不知悔改。来呀,拖下去,再打三十。”
此话一落,趴在地上的施钊顿时慌了,再打三十大板,自己就真的被活活打死了。急忙开口求饶道:“大人开恩,小人知罪了,大人开恩,小人知罪了。”
“既然知罪,那就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就在周亮准备再次上前时,秦狄突然开口。
听到皇帝开口,苏文柏及时开口道:“且慢。案犯施钊,你既已知罪,那就说说,方才被告希柔口中之言,可否属实。”
“回大老爷,属实,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啊,小人知罪,小人真的知罪了,只求大人饶命啊!”
苏文柏的目光再次投向皇帝,将他点头后,继续说道:“本府判决,你可信服。”
“信服,小人信服。”
得到施钊的回答,苏文柏手中的惊堂木落下,开口道:“将人犯拖下去,明日游街示众。”
眼看施钊就要被衙役带走,希柔突然朝着苏文柏的方向跪了下去。
“且慢,你可还有话说?”
看到希柔这般举动,苏文柏原以为是她对判决有所不满,这才暂时阻止衙役将人带走。
“大老爷,不管施钊如何对待我,但曾作为施家儿媳,公婆再世之时,待我如亲生女儿般照顾。念在公婆的恩情,奴家恳请大老爷为他医治伤痛,所耗银钱,奴家愿意承担,权当报答死去公婆的恩情。”
希柔的话传来,苏文柏看向皇帝,见他点头后,开口道:“好啊,念你有此孝心,本府就允了你的请求。将他带下去医治,退堂。”
衙役将施钊带走,苏文柏退堂,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的站立在后堂的门口,悄悄看向皇帝,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见驾。
大堂内的衙役全都退了下去,周亮装作不认识几人的模样,说道:“你们的案子已经结了,至于施家的房屋地契,是卖还是你自己留着,你可自行决定。”
捕头的话传来,希柔看向秦狄,缓言道:“主人为奴家赎身,奴家理应将房屋变卖,来偿还主人花费的银钱,可是可是那是施家的祖宅,若是变卖,奴家实在”
“既是祖宅,那就不必变卖。你能够念及死去公婆的恩情,让我很动容,留着吧,想他们的时候,还可以回去看看。”
不等希柔说完,秦狄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多谢主人体恤,奴家今后定会好好侍奉主人。奴家代死去的公婆,叩谢主人恩情。”
说着,希柔极为郑重的跪倒在地,朝着秦狄深深一拜。
这一拜,秦狄并未阻拦,他自认自己受得这一拜。
“你的这份情义,我收下了。此案具结,这是他应得的下场,你无须内疚。对施家,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面对秦狄的宽慰,希柔缓缓点头。对施钊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情感和愧疚,唯一感觉对不起的,就是死去的公婆。现在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在他们忌日的时候,去祭奠一番,权当报答他们昔日的疼爱。
三人毫发无损的离开京兆府,看到希柔心情低落,秦狄缓言道:“施钊落得今日下场,全是他咎由自取,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事已至此,你不必介怀。”
“奴家是不敢相信,我们会安然无恙的离开京兆府。方才大老爷上堂时,奴家双腿都软了,心中万分害怕,害怕主人会受到无辜牵连。”
听她这么说,秦狄不由得笑了起来,开口道:“上堂之前我就告诉你了,不必紧张,京兆府是个讲理的地方,我们有理,有什么可怕的!”
“已经午时了,想吃些什么,我带你去吃,为你压压惊。”
“奴家许久未曾见到主人了,不如回府,奴家亲自做几个小菜,让您品尝吧。”
秦狄本不想让她太劳累,可是转念又一想,忙碌些也不错,省的她胡思乱想。
“也好,今日难得有时间,那就回去看看吧。对了,不是给你安排了婢女吗?怎么今日还独自一人前去道观?”
“奴家早就听闻说神宵道观很是灵验,今日听说又有神像破土而出,想来必是神明显圣,便想着前来为主人祈福,便没有让她们跟随,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主人,想来神明果真灵验。”
她这么一说,秦狄直接就笑了出来,说道:“什么神明显圣,那都是骗人的把戏。”
他的话引起的希柔的好奇,追问道:“若非是神明显圣,奴家又怎么能够遇到您。奴家刚刚祈祷完,主人就出现了。而且今日能够安然无恙的从京兆府出来,一定也是神明庇护。”
看着希柔一副虔诚的样子,秦狄笑道:“你跪拜的那尊石像的下面,应该另有玄机。如果没猜错的话,在石像的最下面,应该放入了大量的种子。”
“现在是春天,温度越来越暖和,大地复苏,种子被灌溉后,便会发芽成长。如此一来,便会将事先埋在土中的石像顶起来。”
身后的范老早就竖起了耳朵,得到这样的解释后,眼眸中的迷茫瞬间消失。倒是希柔,似乎对这种逻辑并不理解,忍不住追问道:“一颗小小的种子,怎么能顶的起那么重的石像?”
秦狄你这性子解释道:“呵呵,一粒种子做不到,但是千粒万粒埋入地下,同时发芽,那就是千钧之力呀!”
尽管说的这些她无法想象,但她还是选择相信了秦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