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狄:“这世间,当真有如此畜生存活于世?让朕遇到,必将挥军将他们踏成肉泥。”
闻言,公孙歆玥闪过些许笑意,缓言道:“还是先说粮饷问题吧。先帝建立大汉之前,各国军中一向如此,并无粮饷发放。生逢乱世,若再遇荒年,只有两条路可选,投军或是为奴,如此可保命,不投军不为难,大概率就只能活活饿死。”
“每逢灾荒之年,饿殍遍野,易子而食之事也常有发生。有些有钱人,则会趁机以满足温饱为条件,招募些奴隶,让他们做些苦力,待到年景好时,便会将这些奴隶贩卖,谋取获利。”
听她说到这里,秦狄突然开口询问道:“这些事情你怎么如此了解,公孙家不会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吧。”
本是随口询问,没想到公孙歆玥竟然坦诚的承认了。
“陛下猜的没错,百十年前,这样的事情公孙家确实做过。可能正是因为做了这些,家父和兄长才会死于非命,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秦狄:“朕不过随口一说,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玥儿也不必介怀,现在你贵为皇妃,今后公孙家的人只要不做那些天理难容之事,朕必会庇护。你继续往下说。”
“先帝问鼎中原,以奖赏军中兵士,这才将粮饷一项彻底落实下来,我朝军中兵士,按照级别,每月可获取相应的粮食作为酬劳。虽说也不多,却可以不再忍饥挨饿。后陛下继位后,再次改革,将粮饷变更为军饷,这才将发放粮食的方式改为发放银钱,诸国之中,恐怕也只有我朝有此举措。”
公孙歆玥上面说的这些,有些事情秦狄有所耳闻,那都是大汉王朝建立之前的事情。有些事情则是他亲身经历,就在他来到这世界的短短几年间。
秦狄:“听玥儿这么一说,朕还算个不太昏庸的皇帝?”
公孙歆玥:“陛下除了贪恋女色,其他都好。”公孙歆玥附身,在秦狄耳边低语一声,随后又继续说道:“臣妾只是说笑,女子本弱,陛下彰显的是男儿本色。”
秦狄:“男儿本色。呵呵,本色二字的咬音值得令人深思啊!”
“依你之言,塞北的货物贩卖,属于正常现象?”
公孙歆玥略加思索,言道:“塞北诸国敌军百万之众,南下之后,日常所需仅靠郴州益州和交州,恐难以满足。按照人数来看,日常用度必会有所增加。其中也有些令人生疑之处,他们真的会用银钱购买吗?”
秦狄若有所思的望着面前女人,她似乎说了很多,仔细琢磨一下,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见皇帝不语,公孙歆玥也不再多言,而是端起桌上茶壶,斟了一杯茶,缓缓送到秦狄面前。
秦狄下意识的接过茶杯,脑袋里飞速运转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是脑袋里的想法却始终无法成型,思考的过程中
一杯茶水喝完,秦狄的思绪终于完成重组,眼眸间有冷意闪过,双唇缓缓张开。
“朕明白了,这些新钱,并非是用老钱所铸。范铸新钱的铜,是来自塞北百万大军,甚至是来自塞北诸国。”
公孙歆玥再一次变得困惑起来,直言道:“这不可能吧,他们铸造我朝的铜钱,岂不是意味着要将他们国家的铜钱白白送给我朝。他们会做这种傻事?”
她一脸认真的询问,令秦狄哭笑不得。印象中的公孙歆玥很聪明啊,能与门阀对抗,现在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通呢!难道,真的是一孕傻三年?
“呵,这些钱可不是凭空而来,他们会用这些钱买走很大的一批货品,从而导致我朝物资匮乏,但是银钱却增多了。如此一来,势必会导致货品价格上涨,又回到了我们刚刚讨论过的那个问题上,这是一场金融战,没有硝烟的战场。”
“此计,不可谓不毒啊!”
说到这里,秦狄的内心开始剧烈跳动。这样的手段,绝非常人能够想出。难道这世间还有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
当然,世界这么大,也不能排除有高人能够想出这样的计策。世间本就如此,总是有着出其不意的巧合。
不管究竟是哪种,他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比预想中的还要严峻,还要复杂。
如果是将老钱回炉,铸造新钱,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局面尚在可控之内。如果真的是后者,麻烦就太大了。相当于老钱没有任何损耗,反而凭空又多出了一千三百多万的铜钱。
最令他担心的是,多出的这一千三百万的铜钱,极有可能只是九牛之一毛。
“陛下,韩霆求见。”
杨公公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秦狄当即回应一声,示意他将人带进来。
平日里韩霆可直接入殿面圣,无须奏请。今日不同,只因公孙娘娘在殿内,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先奏请较为稳妥。
“见过陛下,娘娘。”
“事情查的如何了?”
秦狄开门见山的询问,前几日离开都护府时,他就曾下来韩霆暗中调查此事。
“回禀陛下,属下这几日带人明察暗访,发现这批新钱乃是由他处流入京都,新钱来源,多出自商贾之手。”
“京都城内使用这种新钱的人不在少数,初步估查,数额之大,令人难以想象。折合成白银,恐怕有七八万两之多。”
秦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言语间明显带着一股怒意。
“七八万两的白银,全都换成铜钱,七八千万枚,这么多的铜板,可以围绕京都外城的城墙绕一圈了吧!”
“三省六部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都是猪吗!这么大的事情,就没有人发现,没有人上奏,朕要这满朝文武又有何用!”
最终,秦狄还是没能压制住内心怒火,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看着被摔得粉粉碎的茶杯,韩霆当即跪倒在地,旁边的公孙歆玥也不例外,急忙跪在皇帝面前。
“陛下息怒,此事必是有所预谋,臣妾这就传信给各地密探,让他们详查。”
“你们起来吧,朕针对的不是你们,而是朝中官员。”秦狄一甩袖袍,坐在龙榻上,继续说道:“韩霆,这批新钱何时开始在坊间流通。”
韩霆:“经过暗访,新钱在京都流通的时间,已经一年有余。”
秦狄:“一年有余,呵呵,好啊,朕离开京都不过两年,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知晓。可悲,可悲啊!”
“即刻传旨,六百里不,八百里加急,速调张琛返京。告诉他,一个月之内若不能抵达京都,就让他就近挖矿去!”
“诺。”
韩霆快步离开,公孙歆玥看着面前愤怒的男人,再次斟了一杯茶,轻声宽慰道:“陛下,事已至此,不必动怒,此事固然客气,陛下的龙体更加重要。”
秦狄摆手,嘴里长叹道:“唉,朕总算明白了,历朝历代的君主帝王为何早早的就会驾崩。都是气的啊,朕都要被他们给气死了。”
“陛下乃是万岁,又正值壮年,必会洪福齐天,万不可消极。”
“什么万岁,一个说辞而已,这世间哪有人能够活那么久。唉,万岁朕是不敢奢求,能够活个百岁,已是谢天谢地了。”
“玥儿,你去安排一下,通知孟陵的人,暗中和步鲁康接触接触,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看看他对新钱一事是否知情。”
公孙歆玥极为凝重的点头道:“诺,那陛下先好好歇息,臣妾这就去安排此事。”
秦狄并未挽留,点头应允。
公孙歆玥离开,殿内只剩秦狄一人。看着那几枚铜钱,极为无奈的深吸口气。
坊间流通新钱一事,秦狄并未惊动旁人。知情者除了锦衣卫便是公孙歆玥。
经过韩霆的几日暗访,幽州、兖州和并州,都有这种新钱在坊间流通。尽管尚未波及到荆州和蜀州一带,但情况也不容乐观。大汉半境已被这种假钱覆盖,至于究竟有多少,真的是无法估量!
梁都。
阴沉了两日的天空,突然闪过一道强光,惊雷声转瞬即至。随后便是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坠落而下。一名奴仆由门口跑到后院的书房时,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浸湿了一半。
此刻的张琛站立在书房外的连廊下,感受着大雨带来的生机。旁边站立的两人,正是前来梁都公干的贾值与韩墨。
自从皇帝返回京都后,张琛便开始着手准备春耕事宜,眼看就要秋收了,两人奉谕到梁都汇报各自辖下的近况。有了去年的涝灾,所有人都长了教训,尽管今年有些干旱,依旧不敢大意。
“好啊,连续多日的干旱,终于迎来了这场滂沱大雨,今年必将是一个丰收之年。对了,渝州的人工灌溉工程进展的如何了?”
韩墨:“回禀张相,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按照目前进展来看,明年便可投入使用。”
张琛:“好啊,此乃百年大计,关系到百姓的生活,务必要用心。贾大人,海州的情况如何?”
贾值:“丞相,海州邻近大海,许多土地不适宜耕种。故此下官这边的进度就稍微快了些,已经完工验收。”
张琛:“虽说耕地不多,你肩上的担子比韩大人还重啊,绵延数千里的海岸线,要时刻提防飓风海啸。切记,要叮嘱渔民出海的安全,海啸一旦来临,必将是灭顶之灾,保命要紧啊!”
贾值:“下官必将谨记丞相教诲。对了,若不是丞相说到出海,下官险些就忘记了。此次前来梁都,特意带来了一件稀罕玩意。正要呈送京都,进献给陛下。”
闻听此言,张琛和韩墨都来了兴致。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必是什么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