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大老爷啊!千万……千万不能这样做啊!这这这……”
就在此时,那个说话结结巴巴的陈某人或许是听到了此处传来的激烈打斗声响,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地从那座破旧不堪的火车站里飞奔而出。只见他嘴巴里不停地叫嚷着什么,同时手里还提着自己的裤子,那条用麻绳编织而成的腰带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腰间,看上去就跟刚刚上完厕所似的狼狈模样。
“结巴陈,怎么又是你这家伙!莫非上次遭受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如今连我想要带一个人走都要百般阻挠不成?”
我压根儿就没去瞧他一眼,目光始终紧紧锁定在卡利内奇以及他所带来的那几位随从身上。此刻,他们正用力拖拽着那老瞎子,打算将其送回所属辖区的监区医院。
“大大……大老爷呀,我我……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伸手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后,竟然索性不再讲中文了,转而换成了一口流利的俄语说道:
“这位可是我们这边出了名的‘鬼见愁’啊!按照辈分来算的话,我甚至还得尊称他一声师叔呢!所以恳请您高抬贵手,给我一个薄面,放过他吧!”
他那口俄语简直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仿佛已经融入到他的血液之中。据传闻所言,此人自幼便生长于龙江之北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之上,平日里所打交道的尽是如我辈这般之人。故而,其能够将俄语说得如此娴熟地道,倒也并不令人感到诧异。
ot此人心怀不轨,欲加害于我。观其模样,想从这位执拗顽固的老家伙口中套出些有用信息,怕是难如登天呐!罢了罢了,你且将你们大青国内这些前来之人的关联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我。若胆敢有半句虚言,后果绝非仅是挨上一顿毒打那般简单。ot
ot岂敢啊,岂敢啊!老爷您里边儿请坐。大头,快些把那头猪给宰咯,今日咱家可是迎来了一位尊贵无比的稀客哟!ot
原本懒洋洋地躺在板车上晒着太阳的那个大头壮汉,一见我踏入屋内,哪还敢继续赖在那儿享受日光浴呀?只见他慌慌张张地赶紧把耷拉在脑后的那条粗长辫子缠绕在脑袋周围,匆匆披上一件油腻腻、泛黄得厉害的白色围裙,然后快步奔向猪圈去牵猪了。
ot你们这小小车站居然还养起猪来了?着实稀罕得很呐!ot
我一边打量着这破旧不堪的车会内部陈设,心中暗自慨叹不已:大青国的百姓们竟拥有如此高超的动手能力,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话说那老瞎子,他是什么人?”
我好奇地问大头,手里的烟斗冒着淡淡的烟雾。
大头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头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老瞎子啊,他过去可是大青国的世袭官员,家世显赫,家里好几房姨太太,日子过得风光无限。”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大青国完蛋了,他也就落魄了。上山为匪,和我们以前的大当家是结拜弟兄。他有七个儿子,可惜命途多舛,不是病死就是饿死了,只有最小的一个,听说是一个人从龙江江面那游到远东去了。”
我听着大头的话,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同情。
“那他为何对我敌意这么大?我也没杀害他的家人。”
大头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木讷。
“他生平就恨你们毛子人,哎,别提了,兹喜女皇割地给沙皇那么多……他心里的恨,不是一朝一夕能消的。”
我沉默了,心中明白,老瞎子的敌意并非无的放矢。在这片土地上,历史的伤痕深深地刻在了每个人的心中,尤其是像老瞎子这样经历了家国巨变的人。
“那他现在……”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头打断了。
“现在?他现在就是个老瞎子,眼睛看不见,心里的恨却比谁都清楚。”
结巴陈说完,便与我同看着大头忙活起来,将猪捆得更紧了一些。
我看着大头笨拙地把猪捆在杀猪石上,一个妇人端来铁锅,放在猪身下,准备接血。他们杀猪的方式与我们不同,需七八个汉子按住四蹄,然后用刀划破脖子,便完成了。这粗犷的场面,与老瞎子的故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散开,就像这片土地上的历史,虽然渐渐淡去,但永远无法完全消散。
“他的故事啊,就算用一辆大车来装恐怕都难以盛下!想当年,他曾经与咱们这儿赫赫有名的‘名将’李忠义有过一场激烈交锋呢!那时节,他双目尚未失明。而这李忠义,可不简单呐,竟被人蛊惑洗脑,投身于义和团之中。待到剿灭土匪之时,仅仅两刀,便生生砍瞎了白师叔的双眼!”
他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陷入深深的沉思,仿佛思绪已穿越时空,飞向遥远的往昔岁月。
“哦?原来那李忠义便是众人尊称的‘李爷’呀!在那场日俄纷争之际,我也曾与他狭路相逢。只可惜彼时的他已然力竭筋疲,最终被我驱逐而去。然而世事难料,之后我再度与他邂逅,可这回他竟然放过了我。”
回想起那位老汉的身影,我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幅画面:他身披厚实的棉袄,手中紧握着那把长长的柄大刀,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气势如虹。
“唉……大家皆是为了保卫大青国而尽忠竭力,但如今大青国已不复存在,我们失去了自己的家,无奈,无奈啊!”
言罢,只见他纵身跃下椅子,伸手取出一把锋利无比的斧头,手起斧落,干脆利落地将猪头劈开,随后小心翼翼地将猪鼻中那块软骨挖除干净。
“大老爷今日晌午莫要急着离开,务必留下来品尝一番咱们汉人独有的美食——猪头肉。相信定能让您大快朵颐、心满意足!”
没过多久,半扇硕大的猪头被摆在了桌上。在我的家乡,并没有食用动物头部的习俗。所以当我尝试着吃下一口时,只觉得那味道异常怪异,令人难以下咽。于是,我并未再多吃,而那位叫做大头的壮汉则截然不同,他犹如饿狼一般,大口吞咽着,吃得津津有味。待到酒足饭饱之后,我缓缓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ot大老爷,请您慢走啊!我们这小小的破车会能够有今天这般成就,全仰仗着您的关照与支持,实在是感激涕零呐!ot
我提起手中的长刀,最后又回望了一眼那破旧不堪的火车站,随后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返回领主府邸的路途。这一路行来,可谓是风平浪静,但不知为何,我的内心深处总隐隐感到一丝异样,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悄然发生。
回到领主府后,我马不停蹄地径直奔向地牢而去。进入地牢后,我一眼便望见了彼得罗夫正静静地躺在草席之上,他的身躯被层层叠叠的厚实纱布紧紧包裹着。
ot给我站起来!我现在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另外,我可得警告你,如果你不肯乖乖听话、好好配合的话,说不定最终的结局就会同那个人一样惨不忍睹!ot
说罢,我深吸一口气,使出浑身解数,紧紧拉住仍沉浸于迷茫之中的彼得罗夫。他那原本瘦弱的身躯,此刻却显得更加绵软无力,仿佛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随着我的拖拽,他的脚步踉踉跄跄,犹如醉酒之人般艰难前行。每一步都伴随着脚上那沉重镣铐发出的清脆叮当声,宛如一首悲凉的挽歌,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不休。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缓缓走在前方,两名身材魁梧的狱卒如影随形地紧跟其后,分别立于他的左右两侧及后方。而我,则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与他们一同组成了这支沉默不语的队伍。一路上,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那令人心悸的脚步声和镣铐撞击地面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压抑至极的氛围。
穿过层层叠叠的牢门,我们终于来到了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前。这里关押着那个曾经几乎夺走我性命的罪犯——谢洛科夫。此时的他,双脚被粗壮的铁链牢牢锁住,无法动弹分毫。当目光顺着他的身体向上移动时,不禁让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怪物!他失去了双臂,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已及遍布全身的伤痕和疤痕,无不透露出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
ot老爷,请您赐我一死吧!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就让我堕入地狱吧……ot
谢洛科夫痛苦地呻吟着,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府,充满了无尽的哀怨与绝望。就连见多识广的彼得罗夫,在目睹这惨状后也吓得瞠目结舌,一时间竟语塞无言。
ot过去,好好跟你的前辈谢洛科夫聊一聊。ot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并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彼得罗夫的后背。他的双腿瞬间变得像棉花一样松软无力,整个人颓然倒地,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谢……谢洛科夫前辈?”
彼得罗夫的话语变得混乱不堪,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与条理。他满脸惊愕与迷茫,目光空洞地凝视着眼前宛如人形树杈般的存在,身体不断扭动,试图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但虚弱无力的四肢却无法支撑起他沉重的身躯。就在这时,两名凶神恶煞的狱卒猛地合上牢房大门,伴随着清脆的关门声响起,金属门锁紧紧闭合,将两人彻底禁锢于此。
“就让他在这里面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留下这句话后,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步伐坚定而迅速,径直朝着关押“鬼见愁”的辖区医院走去。
当我踏入病房时,尽管“鬼见愁”那双失明的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仅仅凭借敏锐的听觉,他便立刻察觉到我的到来。他竭尽全力地挣扎着,试图从病床上站立起来,可惜那根赖以支撑身体的翠竹手杖已被我夺走,再加上身负重伤,此刻的他仅能勉强坐起身躯。
“你们这群煞爹娘的毛子人,你还有你们那狗屁天皇,都应该坠入无底深渊,遭受永恒的折磨!”
他怒不可遏地咆哮道。虽然我对他所说的话并不是完全理解,但大致能够猜出其中的含义。于是,我示意身旁的其他人帮忙翻译,可令人意外的是,就连他们也一脸困惑,表示难以听懂这晦涩难懂的言语。
“你的儿子如今正在我们手中,这件事你是否知晓?”
我脸色一沉,缓缓凑近这位双目失明的囚犯,语气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凛冽寒风。
“我不知道,管他呢?这个小王八蛋究竟跑到哪里去了,这和老子有半毛钱关系吗!”
他怒不可遏地大声咆哮着,那粗俗不堪的话语如同一阵狂风般席卷而来。尽管如此,他口中吐出的依然是纯正的中文,显然他对俄语也是精通无比,但却执拗地不愿开口讲出来。
“老家伙,难道你不清楚招惹我的下场会有多凄惨吗?”
此时的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再也无需与他虚与委蛇。只见我毫不留情地伸出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他那长长的辫子,然后用力将其往床边狠狠地撞了两下。刹那间,他的额头鲜血四溅,仿佛一朵盛开的猩红花朵。一旁的女医生见状,心急如焚地上前试图阻止这场暴行。
“老爷,请您手下留情啊!您这样做,他很可能会丢掉性命的!毕竟他年纪已高,身体本就虚弱不堪,再加上身负重伤……”
然而,她的苦苦哀求并没有打动我那颗冷酷的心。
“你这该死的苏卡,给老子闭上那张聒噪的臭嘴!就算我现在要了他的命,又能怎样!”
伴随着一声怒吼,我再次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那个被称为“鬼见愁”的男人。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他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病床上滚落下来,痛苦地呻吟着:
“哎哟哟……疼死我啦……”
待心情稍稍平复之后,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些许理智,并以一种相对缓和的口吻质问他道:
“你的双眼明明就是李忠义所害致盲的!可你却不去找他报仇雪耻,反倒在此处对我死缠烂打、百般刁难,究竟是何居心啊?”
只见他那原本应该空荡荡的眼窝此刻竟好似恢复了视力一般,变得漆黑深邃,直直地朝着我“望”过来。我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寒意,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你……”
他颤抖着举起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我,但仅仅一瞬之后便又如泄气的皮球般绵软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一旁的几位医生见状,急忙七手八脚地将他重新抬回到病床上。
“帕夫柳克老爷,请恕下官直言,这名犯人目前的状况实在不宜接受审讯,依下官之见,您不妨改日再行前来审问也不迟。”
那“鬼见愁”此时已是满心委屈,几欲落泪,然而由于失去了双眼,他只能发出阵阵悲切的哀嚎声。望着他那副凄惨落魄的模样,我心中原本想要继续痛殴他一顿的冲动竟然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我认输了,求求你杀了我吧!你可是这一地区高高在上的大老爷啊,而我不过是个双目失明的老家伙罢了,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呢?”
他依旧不停地哀嚎着,声音凄楚悲凉,令人闻之心酸。我只冷冷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