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话语，如滚滚惊雷直击所有人的内心。
宁静站在厢房门口，本能的想要摘下面具，认真的问一句这是不是林凡的真心话。
可她刚抬起手，竟发现身旁的大谁何转过了身，一个大男人把手塞到面具里抹了抹泪水。
对一些人而言，这些话冠冕堂皇，这是任何一个读过书的人都能说出口的场面话，可对另一些人而言，这些话就像是救世主的言论，带着无穷尽的威严，将他们黑暗的人生照亮，让他们在迷茫的人生中能够找到方向。
一个普通人，一辈子只有朝廷分配的二亩良田，吃喝凭天来定，在天灾和各类税收的打击之下艰苦的活着，直到有一天，豪商与官府勾结，夺走了良田，逼死了他的父母，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怒之下杀了贪官富商，逃到临江城做了镖人。
凭着一点点的天分，学会了一些武艺，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本以为会浑浑噩噩一辈子，忽然，名为大谁何的组织现身，用‘澄清玉宇，横扫天下’这八个字招揽他进入大谁何。
紧跟着，大谁何分他钱银，给他吃穿，还给他官府的牙牌，让他重新他成为一个百姓，唯一的条件却是让他为了他自己幻想中的天下去搏命……
这故事太荒唐，可无时无刻的没有发生在大谁何之中。
而宁静招揽的人多为做刀笔吏，例如甲丑苏子和，本身是临江城户房典吏，纯粹的流氓出身，粗通武艺，但根本上不得台面，做的也是整理情报、汇总信息、分配大谁何人员、分发任务之类的事情，并不能理解这名大谁何在难过什么。
也就只有方狱招募的人手才会对林凡的这句话感同身受，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那些从磨难中走出来的高手，他们真正知道淋雨后的阴冷，也愿意为了其他人去撑伞。
“我，我……能，能加入吗？”
忽的，大厅角落的一名男子颤巍巍起身，紧张的看了一眼桌旁的大谁何，颤抖着嗓音询问。
“我今晚什么，什么都没看，看到。”
他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昂头看向了二楼的厢房，随即又低头坐回位置上。
“我，也没看见。”
有一人开口，便有人随声附和。
下一刻，大厅内的人几乎都低下了头，有些胆大的人拿起筷子继续吃喝，仿佛身旁并没有大谁何的存在。
大谁何也没有管他们的动作，只是默默地看向二楼的厢房。
“你做梦！”
厢房内，范正听到林凡的话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咬牙怒视林凡：“你以为一个大谁何就能澄清玉宇，横扫天下吗？就算是你有十个大谁何，也休想将这个浑浊的世道变的天朗水清！今天你能将逼问出这些，明日你又该如何？”
“明日的事自然有明日的人去做，我只需要做好今日的事，他日我身首异处，自然会有下一个大谁何，倒下一个我，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我。”
林凡闻声皱了皱眉头，内心翻涌的情绪让他很自然的说出这些话。
直至情绪平静，他收起百炼刀，拧眉道：“与你说这些无疑是对牛弹琴，我的事情办完了，我也很想知道楚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走。”
林凡淡然挥手，带人退去。
大谁何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转瞬之间，楼内的大谁何离去。
正在吃饭的食客们相互看向对方，十分有默契的起身离开，掌柜亦是收拾了东西，躲在柜台后默默算账。
范正心有余悸的走出厢房，看了眼空荡荡的大厅，忽的笑了一声，而后神情颓废的走向门外。
这一次，怕是有口难辩。
大谁何这么多人来找到他，又快速离去，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儿伤痕，但是没有泄露一点秘密，这话说给楚国公听，楚国公能相信吗？
至此，他也明白过来，林凡今天过来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宁王与楚国公勾结的证据，他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用自己来试探楚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妙了，难怪他可以有如今的实力。”
范正走出醉月楼，环顾四周，人影在街道上来回穿梭。
这黑漆漆的夜里，哪里来的百姓？
只怕刚刚发生的一切，各方势力都已经得到了消息。
留给他的路也只剩下两条，一是以死明志，二是与楚国公如实相报。
可第二条路听起来多么的苍白无力，楚国公会相信自己什么都没说吗？
即便楚国公还能相信他，恐怕也会因此而产生一些怀疑，这颗种子一旦在楚国公的心中种下……
悠悠月色，范正头一次感到一阵慌张。
“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什么了？”
正在这时，远处的街道上出现姚广崇的身影。
他急急忙忙的朝着范正跑来，连声解释道：“你怎么一个人游荡在街上？林凡人呢？他是大谁何的首领吗？我刚听说他来找你了！”
“……”
几句问话，问的范正心里凉飕飕的。
这才过去多久，连去衙门查太子离去一事的姚广崇都知道了。
范正摇头苦笑道：“中计了，这一次遇上硬茬子了。”
“什么硬茬子？你说大谁何？我刚去翻了不良人的卷宗，林凡好像是里面一个领事的人，这个组织情报极少，我估计是刚出来没多久的。”
姚广崇满脸疑惑，见范正神情恍惚，他拿出从衙门衙役嘴里问出的画像：“你看，今天就是这个女人出面的，这人似乎是临江城之前的一个镖人，跟林凡交际……”
“太子被林凡救走了，不必查了。”
范正深吸一口气，忽的破颜一笑：“真有意思，看来这段时间需要做的事情更多了。”
……
卷宗阁内。
仅剩的十几人被铁链吊在地牢。
方狱叮嘱手下人将他们看好，自己则是跑到五楼的兵器库翻找了一阵。
片刻，他从一堆衣服中拽出来一件金黄的衣服揣进怀中，又跑到窗边朝下看了一眼，眼望着林凡来到卷宗阁门外，他低头瞄了眼怀中的衣服，喃喃自语道：“等会儿怎么给他？问他冷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