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房门被姚广崇重重的甩上。
柳如是面色阴沉,轻轻把门锁好。
“你也出去吧,我一个人安静一下。”
未等她转身坐下,苏筱抬手指了指门外。
“你会暴露,这不是文和先生,只有一个受情所困的女人,才会优柔寡断,真正的文和一定是杀戮果断的。”
柳如是没有理会,走到苏筱对面坐下。
“我是女人又如何!?”
“我是女人,但只有现在是!”
只是听到女人两个字,苏筱眼中便涌现极强的恨意,呼吸也愈发的急促,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以后我会是文和先生。”
“当初,我刚刚成年就被官府逼迫嫁给林凡,在林家村受尽屈辱,任何人都可以欺负我们,他们踩着我和我妹妹的脑袋,抢我妹妹冒死打来的野物,抢我们五天的工钱……可林凡不会帮我们,还会跟着别人一起欺负我们,他们从没拿我们当人看,就因为我们是女人!”
“往后的时间里,我认为天下的女子都该如此,男人毕竟是一家之主,只要我做好了一切,就算是块石头,我也能捂热了,就算他不帮我们,至少不会欺负我们,可林凡最后还是那个烂人!”
砰。
忽的,苏筱一拳落下,书案上杯子碎裂成片,瓷片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涌出,她却浑然不觉。
“你的手。”
“滚开!”
柳如是刚要上前,苏筱便猛地一挥手,任由鲜血挥洒而出,仿佛眼前站着的已经不是柳如是,而是林凡。
“我恨女人,我恨我说话的声音,我恨我自己的相貌,我恨我为什么不是男人,我恨!”
“一年前,文和先生派人到临江城找到我,用他生命最后的时间培养了我,他告诉我天底下只有权力不会分男女!他留下的几道锦囊和这几本破书,你以为是他留给宁王的吗?那是留给我的,让我知道他处事的方法,让我知道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一旦我学到了其中的一切,我就可以成为真正的文和!我要手握大权,我要拥兵自重,我要执掌天下,我要一步一步一步的爬到最高!我要做到最高的一个女人,我要任何人都不能再欺负我和我妹妹!”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渐渐地变成了咆哮,脸色涨的越来越红,流着鲜血的手掌在书案上不断拍打,可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又忽的变小,变成呢喃自语,变得让人听不清,颤抖的嘴唇只是重复着那一句:“我不要任何人再欺负我,我不要任何人再抢走我的东西,我不想别人欺负我了……”
小小的厢房,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
许久,苏筱瘫坐在凳子上,说出了这些话,她的脸色变得苍白,眸中的愤怒也逐渐消散,沉默的举起手。
柳如是柳眉倒竖,却说不出半句话,绕到书案后半跪在地,撕扯下裙摆的白布,动作轻柔的为她缠绕手掌。
有些怒火,就像火山一样,爆发后就会趋于平静,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可怒火终究不是火山,不会在爆发后减少,它只会在心中累积,然后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令人难以承受。
……
临江城,衙门后院。
自苏曌姐妹四个被林凡送来后,她们就呆呆的坐在院中等待,无聊的厉害。
余霜则是在入城的时候,就被林凡送到了余舒那里,让她们姐妹好好聚一聚。
片刻,苏柔就耐不住性子,起身跑到院角的花盆旁,一会儿戳一戳这个花朵,一会儿抓着树枝用力摇晃两下,看着树叶落下来,莫名其妙的感到开心。
“不要乱动官家的东西。”
苏烟起身训斥,刚打算去把苏柔带回来,苏蓉又直冲冲的跑向另一个院子。
“小蓉,不要乱跑。”
“我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吃,我闻到肘子了。”
苏蓉拿出自己的小钱袋在空中晃了晃,头也没回:“我会给钱的。”
“大姐,你说说她们啊。”
苏烟无奈的朝苏曌求助。
后者神色平静:“林凡怎么说也是县散骑常侍,跟洪自仲又是朋友,让她们去吧,没事的。”
“我的小祖宗,你别摇我的树啊!那是从西域买回来的啊!”
这时,端着果盘的洪自仲从抄手回廊跑来,瞧着苏柔卖力的摇树,心疼的脸都拧起来了:“你别摇,你就是把刘洪拉出来摇一摇都行,你别动我的树啊。”
“嘁,这树有毒,每年开花的时候都会释放毒气,你早晚会不行。”
苏柔闻声扁扁嘴,眯起美眸上下打量洪自仲:“看你这样……也差不多不行了,眼窝凹陷,脚下虚浮,呼吸短急。”
“你,你还会医?”
“那可不,望闻问切,我天生就会。”
“当真如此?”
一听这话,洪自仲怔住了,慌忙将果盘递给苏烟,压低了嗓音说道:“我这个最近腰部一坐着就疼,怎么回事?”
“一坐着就疼?剧烈吗?”
“剧烈!跟针扎一样的刺痛。”
“那你站着不就行了?”
“……”
洪自仲闻声愣住,脸上尴尬的神情凝固。
这感觉,好像是给人甩了一个大逼兜,关键是还说不出口。
“嘁!”
苏柔哼哧一声,鼓着嘴慢悠悠的走向苏烟,拿起一块果肉丢进嘴里,又挤了挤眼睛:“好酸。”
“来了来了!真的是肘子,我就说我的鼻子不会出错。”
正这时,苏蓉抱着一个大盆跑来,乐呵呵的喊着:“一两银子这么大一盆,快来快来。”
接着,苏蓉三人直接上手抓肘子吃,唯独苏烟安静的坐在一旁,拿着手帕轻轻擦她们的脸:“慢些吃,大姐吃饭快,你们两个别学大姐。”
“你也吃。”
苏蓉撕下一块瘦肉递到苏烟的嘴边,见苏烟咬住才咧嘴笑起来:“你就是怕脏,我还不知道你?”
四人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洪自仲与厨子老周站在角落,相顾无言。
“那肉……没了?”
洪自仲抬头看了眼天色,正是午时,肚子咕咕的在叫。
老周苦着脸:“她就问了我一句肉多少钱,我说她能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给一两就好,她就连盆端走了,我哪儿知道她的力气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