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郡东北,百里之外的官道蜿蜒伸展,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林木与错落有致的田畴,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光影。
梅林一行人缓缓前行,马车内,梅香雪轻倚软垫,眼神中闪烁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梅林坐在一旁,微笑着望向窗外出神。
“阿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抵达京兆府呢?” 梅香雪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嗔与无奈,瞬间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
“丫丫,看你这模样,外面的壮丽山河看腻了?”听到声音,梅林回过头来,目光中满是宠溺地看向身旁的梅香雪。“记得前两日,你还是兴致勃勃的模样呢,看什么都新奇的不行。”
梅香雪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却也不失童真。“阿兄,美景虽多,但日日相见,总有看惯的时候嘛。”
“还要一段时日呢,真觉无趣,我让方供奉进来教你修武,如何?”
梅香雪轻轻摇了摇头:“不了,修武更无聊,阿兄,我还是欣赏这些风景吧。” 说罢,她轻轻挪动身子,将脸贴近车窗。
梅林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并不打算继续深究梅香雪的小心思,转而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广袤无垠的山河。
阳光洒落,为这片土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与玉泉县的景象相比,周围的山峦较少,能够耕种的良田多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景象吸引了梅香雪的注意:“阿兄,你快看!那边有个人,他竟然倒着骑马!” 她的话语中充满惊奇与不解。
梅林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位身着半旧黄布道袍的中年人正悠然自得地 “骑” 在一头小毛驴上,说是骑,实则更像是倚靠,因他竟是背对驴头,双腿随意垂挂,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此人面容清癯,眉宇间透着一股超凡脱俗之气,唯独唇边那两条细细的髭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为他平添了几分诙谐。
“呵,那可不是马,是头小毛驴。” 梅林轻笑,心中却暗自思量,这人的面容似乎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正当两人饶有兴趣地观察时,那头小毛驴被路边的嫩草吸引了注意力,缓缓偏离了道路,一步步向一旁的水沟靠近。而驴背上的中年人,依旧沉浸在梦乡之中,浑然未觉即将到来的危险。
“哎呀,不好了!小毛驴要走到河沟里去了!” 梅香雪见状,不禁焦急起来,连忙探出头去,大声喊道,“叔叔,快醒醒,你的毛驴要掉下去了!”
与此同时,梅林也迅速吩咐车夫冯平停下马车,梅林坐在马车里,饶有兴致看那一人一驴会不会真的掉到河沟之中。
毛驴身上的道士似是被那清脆如银铃般的童声唤醒,从假寐中猛然睁眼,恰好见到身下小毛驴正悠闲地在河沟边缘漫步,津津有味地啃食着初春的嫩草。
“你这懒驴,平日里亏待你了吗?怎的如此不长心!” 中年人严厉地斥责,随即踹了驴臀一脚,企图唤回它的注意力。
然而,小毛驴只是轻抬眼皮,懒洋洋地哼了一声,继续享受它的美食,仿佛对主人的责备置若罔闻。
中年人气极反笑:“回到家中看我如何将你这畜生大卸八块,加上椒盐香料作五香驴肉。” 言语间,他已翻身下驴,动作敏捷而不失风度,随即整理着半旧的道袍,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缓缓向梅林等人的马车走去。
“多谢小女娃的及时提醒,若非你那一声呼喊,我怕是要滚落到河沟了。” 道士拱手作揖,言语间满是感激。
梅香雪见状,小巧的身躯轻巧地从马车上跃下,梅林也随着下了马车,跟在梅香雪身后。
展供奉见状,也紧随其后从马上下来,眉头微蹙,来到梅林身旁,低声向梅林道:“家主,此人身份不明……”
梅林却是淡然一笑,眼神中闪过一抹熟悉的光芒,他轻轻摇头,示意无需多虑
梅香雪来到道长面前,同样恭敬地回了一礼,脆生生地说:“叔叔,以后可要多加小心哦!”
“多谢小女娃提醒之恩。作为回报,贫道送你一枚我亲手绘制的平安符!”胡道长一边说着,一边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枚雕刻精细、散发着淡淡光泽的平安符,那符箓之上,似乎还流转着微不可察的符文之光。“此符非同小可,乃是贫道于晨露微光中,沐浴三清之气,以心血为引,精心绘制而成。蕴含天地灵气,能驱邪避凶”
梅香雪眨巴着大眼睛,闪烁着想要的光芒,仰头看向梅林,见他点头应允,她满心欢喜地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充满灵气的平安符,来回端详,甜甜地道谢:“谢谢叔叔!”
胡道长转而看向梅林,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与探究:“这位公子,面容似曾相识,我们是否曾在何处有过交集?”
“胡道长,别来无恙。” 梅林微微一笑,拱手行礼:“胡道长可还记得玉泉县梅家?在下正是那玉泉梅家的梅林。”
胡道长仔细打量梅林一番,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心道,这变化还真是大,还好是几月前的事情,时间再长一点,恐怕就认不出来了。
“哦,原来是梅家主,贫道失礼了。看梅家主气色,想必是已全然恢复。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这一切都离不开道长的相助,否则我现在还癔病缠身呢!”
“梅家主福泽深厚,贫道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胡道长闻言,“梅家主来这临江县,可是家中又有人失了魂,要去寻我?”
梅林懵懂的看着胡道长,不知道其话中是什么意思?
“原是贫道误会了。” 胡道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尴尬一笑:“前方十余里,便是临江县,贫道就住在临江县中,还以为梅家主是专程来寻我的呢。”
梅林一直以为干驱邪避凶这个行当的人,大多都是欺世盗名之辈。没想到这胡道长竟然有口皆碑到这个地步,已经下意识觉得相识的人都会来找他做法事的。
“实不相瞒,在下此行乃是为了前往京城赴任,恰好途经此地,未曾想能在此偶遇道长。” 梅林解释道。
胡道长闻言,连忙拱手祝贺:“恭喜梅家主,此去京城定能大展宏图,青云直上。”
“区区官职,不足挂齿。” 梅林淡然一笑,摆手言道:“倒是道长在此清幽之地修行,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已近晌午,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蜿蜒的小径上,为这宁静的乡间增添了几分暖意。
“梅家主,时辰已不早,不妨到寒舍吃个便饭,稍作歇息再上路,如何?”
梅林闻言,心中略感意外,没想到这样一位得道高人,竟然也懂得人情世故。他环顾四周,见队伍中的众人也面露疲惫之色,便礼貌地询问道:“这… 会不会太过叨扰道长?”
胡道长连忙摆手,笑容可掬地说:“不叨扰,不叨扰。难得有贵客临门,贫道高兴还来不及呢。”
见胡道长如此热情,梅林也不再推辞,欣然应允:“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打扰道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