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入秋,至阳转为阴。微风渐起,卷起官道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大朔规制,官道两侧五十米不留一草一木,为的就是防止盗寇作乱。如今官道上的一人一马显得格外匆忙。
正常两天的路程,徐安硬是只用了一天一夜。赶在辰时末,便可到达队伍休息的地方。
离开武都城的当晚,徐安收到了玄卫的密信,独孤沐的行踪瞒不住了!
为了独孤沐的安全也为了衍州一行人的安全,徐安连夜出发。
“大人!”早已清理完的客栈外,一群商人、随从奇怪的以军礼列队。
站在最前面的汉子走上前,牵过徐安的马。
“采编司的人什么时候到?”徐安没做停留,径直往客栈去。
“拜帖上写着午时便到。”汉子把缰绳递给另外一人,紧跟在后。
徐安走进客栈二楼的正屋,萧明常正在温习功课。看到这一幕,徐安那躁动的心稍显平静。
自从萧云举行大典后,陆明常便改名萧明常。
对于这个变化,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作为一个孩子,萧明常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是周围的人觉得可以,那他也就无所谓。
听到动静的萧明常把视线移到门前。看清来人,眼里露出了平常难以见到的兴奋:“先生!”
萧明常急忙起身朝徐安做了个弟子礼,动作略显生疏。
徐安看着这个刚满七岁的孩子,充满怜意。
“沐老没在这里吗?”徐安温柔的问道。
萧明常抬起头:“刚还在的,才回屋没一会儿。”
“好。专心功课,我找沐老有事,忙完再来看你。”徐安说完朝屋外走去。
自从徐安前往武都,独孤沐就在萧明常隔壁休息了。
徐安整理了发髻和衣裳,轻叩大门:“沐老。”
“进!”
屋里只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这几日辛苦沐老了。”徐安进门先作了一揖,然后才在示意下坐下。
独孤沐看到徐安这般做派,忍不住笑道:“那是,这几日老夫累的都吃不好饭了,你说!拿什么来犒劳老夫。”
“但凡沐老所求,我一定满足。”徐安略微紧绷的心情被这么一逗,也跟着笑了。
“好好好。”独孤沐把手伸向案桌上的茶:“我要那天上的月亮你也能给?”
“既然是沐老要求,晚辈一定尽力。”没有停顿徐安紧接着说:“可沐老也是通情达理的,为了晚辈着想也并非真要个月亮。”
这一番恭维让独孤沐差点连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
“你小子!”独孤沐望着徐安:“想到第一次相见你那强势的姿态,老夫可是一阵的厌恶啊。”
回想起当时,徐安也显的不好意思:“情势所迫,情势所迫。”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我就该走了。”独孤沐语气变得平静。
“沐老大可不必如此,有我在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什么盐帮、采编司都不足为惧。”徐安出言制止。
“果然啊。”独孤沐神色复杂:“我知道你的本事,也毫不怀疑。只是老夫是个自由散漫的性子,受不得半点拘束。”
徐安起身致歉:“您老的事既然不愿说,我也不再追问。采编司只是意外撞见的,并非我刻意调查。”
“我也没有怪你。”独孤沐示意徐安坐下:“你我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性情倒是很合得来。”
徐安正要继续说,独孤沐立即伸手将其打断。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独孤沐眼中也流出不舍:“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不要在离开的时候又给老夫留下不好的印象。”
徐安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将这个留给明常。”独孤沐拿出一个小册子。
徐安接过册子,翻开了一页:“小人书?”
“是嘞!”独孤沐笑着答道:“还不错吧,这可是老夫亲手画的!”
“沐老好手艺。”徐安小心将册子收好:“不去向明常道个别吗?”
“不去了。”独孤沐把头一转,眼睛盯着两间屋子共有的墙:“明常是个好孩子,好好教他!”
巳时刚过,客栈前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费练,采编司京都分司使。也是那日紧追独孤沐的带刀男子。
采编司分司使,官属从四品。但由于采编司直达天听,只对皇帝负责,属于见官大三级之列。出门在外,各大官员莫不礼敬有加。
一个不知名的客栈,这位天子近臣,就这样站了半个时辰。
“请费大人进来。”客栈里说话的人,正是徐安。
即便是这样晾了半个时辰,面前男子的情绪也不见半分激动。徐安不禁感叹,不愧是做情报出身。
依制,费练要先拜见世子萧明常。这一项,被徐安用世子正在休息推掉了。
徐安除了兼着萧字营统领,前些年也受封了正三品大员。虽是衍州所封,大朔官府也同样予以承认。
“下官费练,问世子安,问徐大人安。”这番言语恭敬的挑不出毛病。
“世子安,费大人请坐。”徐安伸手,示意落座。
等到费练落座,徐安才开口道:“世子从衍州出发,随行都以商贾为伴,你是如何寻得此处的?”
“回大人,下官近日追查一钦犯,没曾想踪迹竟在附近消失,为护世子安全,特来问候。”费练又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徐安装作难以置信的模样:“竟有如此胆大的钦犯?”
还是保持一个执礼状,费练回答:“此钦犯名叫独孤沐,是江湖上的一名剑客,人称‘惊鸿剑’。一手剑术天下能匹敌者不超三人,所用轻功‘惊鸿步’更是独步天下!”
“照你所说,此人在江湖享有如此声誉,却又为何惹上朝廷?值得你们采编司追查?”徐安追问。
“恕大人见谅。”费练还是低着头。
徐安见状也不再过问,挥手说道:“行了,既知世子安康,退下吧。”
见费练还是先前的动作,徐安沉下脸:“还有何事?”
“徐大人,此钦犯下官等奉旨追查了几月,若是就此交差,恐天威难测!”费练态度在此刻变得坚定。
“嗯?”徐安阴沉着脸:“莫非你个小小的分司使还要搜查世子随驾!”
“下官不敢。”费练终于把头抬了起来:“采编司行事历来只听从圣旨,对百官大臣从无有意冒犯。”
“好胆!”徐安单手拍在案桌。
听到动静,门外顿时进来了两个壮汉。
两个汉子没有动手,进了屋子就只站在费练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徐安深吸了口气,随后出手制止:“圣旨?圣旨是要我护送世子进京,阻挠者格杀勿论!”
刚进来的两人此时连呼吸都比平时轻了几分。说起这位掌管萧字营的徐大人,两人还是很少见他这般模样。
面对徐安已带怒气的话,费练丝毫不在意。今天孤身前来,本就没做指望。可这位徐大人的态度,恰恰让费练印证了心中的想法。
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收获,费练说道:“有大人在,想来那钦犯也不敢来犯。世子既已安康,下官这就告退。早日缉拿钦犯,也求不负皇恩。”
费练平安的退出客栈,可他内心已为徐安准备了一份厚礼。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独孤沐,岂能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