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房遗爱万分迟疑下,还是选择了出卖同伙。
一众提心吊胆的纨绔们终于松了口气,这货总算是没乱来。
诸人相视一笑,纷纷想起了不久前,在武如意的劝阻下一齐串供的场景,不由的庆幸连连。
半个时辰前的曹国公府。
“此事绝不可让窦逵、杜荷二人独自承担!”
在众人皆是一脸踌躇,甚至有些无计可施,想要破罐子破摔的时候,那个面带稚气的小个子姗姗来迟,刚一进门就斩钉截铁的说道。
“如意你不懂,这两桩风闻太狠太毒,传播速度又是出乎意料的快,咱们就是想一起扛,但这小身板也扛不住啊!”
武元爽咬着牙,有些不甘心的道,倒不是他真的如此慷慨激昂,重视友情。
主要是这事传出去,在场所有人都得背上一个‘贪生怕死,不可共事’的骂名,风评受害。
但要是硬扛怕不是要殃及家里。
武如意却面不改色,依旧自顾自的解释道:
“在场兄弟都是豪门贵子、将门之后,再不济也是个钟鸣鼎食之家。”
“虽然某等出身显贵,但却常被世人嘲笑,被认为是一群只知道无事生非的二世祖。”
“说句难听的,长安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咱们!”
众人脸色皆是灰败,除了萧锐是长子会继承父亲的宋国公爵位,其他人都是次子、三子乃至幺子,这辈子吃喝不愁,但却爵位无望。
没有目标,自然是整日得闲,追求刺激,久而久之就成了长安百姓眼中的祸害。
武如意轻轻摇了摇头,别看这帮人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恭恭敬敬,被刺痛痛点也不敢大声驳斥,但这都是看在李二郎的面子上。
她对此心知肚明,同时心里估算着,欲扬先抑的抑差不多是时候了,再抑下去,这帮人的心气怕是要崩。
紧忙道:“但是!”
武如意话音顿了顿,见他们抬起头,催促自己继续说下去,才走近些,拍着胸脯说道:
“但是,只有某等自己才知道,某等虽出身微博,却心有鸿鹄之志。”
“某等没有各家嫡长兄那样,一出生便寄托全家人的期望,前途光亮;也没有像李二郎那般‘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的挣得开国爵的大才。”
“甚至还不如那些寒门之子自由,可以说放下就放下,官途不顺就出去走走,看看我大唐的河山。”
正如武如意所说的,这帮纨绔大多都是继承家中爵位无望,将来即便可以从政,也要多替家中考虑,一些自己感兴趣,但和家里明显看不对眼的部门,更是想也不能想。
能选的大多都是公少苦劳的清水官,还不如就此躺平做个富家翁,反正家产又花不完,足够他们花天酒地一辈子了。
见这群人眼中闪过不甘的意味,武如意心道是时候了,立马深吸一口气,朗声而道:
“而今,托李二郎看得起,咱们这些一事无成,虚度光阴的二世祖们齐聚一堂,便是为了他口中所谓‘大唐的脊梁’而四处奔走。”
王敬直有些领悟,不太确定的说道:“武四郎的意思是”
武如意点头微笑:“没错,某等已经失去了名门君子的可能,即使在怎么挣扎也脱不掉身上嚣张跋扈的标签,所以某们就算是死,也不能放弃‘重情重义’这最后的闪光点!”
“某等今日此举,虽是为了报答李二郎的知遇之恩,并希望借此进入皇帝视线,期待简在帝心。”
“但同样的,也不想辜负李二郎嘴中,对于某等所谓‘脊梁’的美誉。”
武如意一把撕碎了平铺在桌上,让众人颓废的一张白帛,一双龙眸四望,厉声道:
“试问,我巍峨大唐真的需要临阵脱逃的将领,需要卖友求荣的二世祖么!”
等大部分纨绔都面露恍然之色,武如意又继续道:“更不要说,某等虽是家中次子,三子乃至于幺子,但只要当着陛下的面,当着诸位家中大人的面。”
“即使陛下想要重罚,咱们的靠山也会尽力劝阻;就算家中大人想要弃军保帅,不理会儿子的生死,但在这么多同僚的见证下,他也要投鼠忌器。”
萧锐点头道:“正如武四郎所说,既然咱们又没犯下十恶这种不可饶恕的大错,即使是捅破天,家中大人也会尽力保某等不死。”
“而且风闻这无根无据的,陛下未必会起杀心。”
此时,房二憨高举着手,有些不解的道:“几位兄弟的意思是,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
武、萧、王三人默契一笑,齐声道:“难得窦逵舍生取义,主动担下了最重的一条,咱们不利用一下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好意!”
不久后,等杜荷等人姗姗来迟,武如意主动提出要留下等待李斯文,而剩下的众人便肩搭着肩,一齐找上了正在搜寻的左右武侯。
“军爷,某要自首,风闻是某传出去的!”
脑海中回忆过萧锐、王敬直的嘱咐,自告奋勇想逗一逗皇帝的房遗爱深吸一口气,高声道:
“臣不敢隐瞒陛下,但此风闻正是陛下的乘龙快婿、窦逵散布的!”
所有为房遗爱捏了把汗,提心吊胆等待回答的文臣武将,纷纷忍不住摇头失笑,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呐!
一些纨绔子更是激动的在底下拍掌欢呼,激动的不能自已。
一时间,整个太极殿内,只有被耍了的李二陛下脸色低沉。
‘砰’的一声,李二陛下抄起案几上的茶盏就拍在了地上,精致唯美的七彩琉璃杯碎片四散而飞,到处都是。
旋即霍然起身,指着前方狞笑道:“房二憨,要是让朕知道了你胆敢污蔑皇室,欺君犯上,朕定不轻饶!”
房遗爱浑然不惧,振振有词道:“若是陛下不信,可李绩派人去平康坊询问调查,这桩风闻就是窦逵一人所传!”
“好,好!好!!”
李二陛下怒极,一脚踢飞身前案几,指着房遗爱质问道:“窦逵此子何在,朕今天不宰了他,朕难泄心头之恨!”
房遗爱摸着后脑,一脸憨笑道:“某也不清楚窦逵跑哪去了,只听说他带着南平公主,去给爷爷尽孝了。”
“噗嗤——”
几个笑点较低的纨绔当场就忍不住笑了,但注意到李二陛下眼神中的杀意,连忙躬身道:“陛下恕罪,某实在是噗嗤”
大殿之上还有想笑又憋回去的,光是一眼看去,侯杰便注意到程咬金、李靖都是咬紧牙关,腮帮子上的肉止不住的乱颤。
李二陛下简直要被气疯,一双龙眸已经通红。
这群小子还在这里戏耍自己,简直是无法无天!
咬牙切齿恶狠狠道:“你们这群目无尊长的混球,简直是欺人太甚!”
跑到高祖那里尽孝?
分明是去逃难了,知道自己犯下捅破天的大错,又清楚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去见高祖,所以才跑去长春宫抱大腿去了!
忍无可忍的李二陛下一个箭步便冲到殿下,抬起脚就踹在了房遗爱肩膀上。
房遗爱根本来不及反应,也不敢躲,就这么硬生生的被踹进了后边的人群里。
幸亏他皮糙肉厚没伤到哪,只是疑惑抬头,盯着怒气冲冲的李二陛下,委屈道:“陛下为什么要踹某?”
李二陛下难解心头之恨,脚步不停追上去又是一脚:“老子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而房遗爱身后接住这个肉墩子的纨绔们,也纷纷傻了眼,不是,陛下你还没完了是吧!
“你们跑一个试试!”
一声嘶吼,马上就能鸟兽四散的纨绔们拧巴着脸,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殿中左右两侧的文官武将见此,也不知道是该说陛下打得好,还是上去拦住陛下,不要气坏了龙体
李二陛下心里憋屈,也不管是谁抓住就踹,萧锐左看右看快走两步,狠狠搂住程处弼的后腰便不松手。
“萧锐你特么!”
“程三郎勿怪,某这身板跟宣纸似的,真禁不住陛下的狠踹啊!”
“你挨不住,难道某受得了?”程处弼不敢置信的扭头看着萧锐,知不知道李二陛下被称作什么,天策上将!
古往今来最能打的那个马上皇帝!
但两人的吸引力有些大了,李二陛下看见这俩贼具吸引力的目标,拎着袍襟便飞踢了过去。
程处弼身后跟着个人,见怎么也躲不过去了,硬着头皮护着脸,任由李二陛下的大脚丫子往身上招呼,心里委屈也不敢说。
等一人四五脚踹舒服了,李二陛下这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重新回到龙椅上坐好,此时被踹飞的案几已经被王德及其内侍换成了新的。
“你们这群王八蛋先滚出去等候发落吧,朕得和你们家长商量商量怎么让你们长个记性。”
“李君羡!”
“臣在。”自从这群纨绔被送进来后,就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黑甲将士,站出来拱手应道。
“把他们押到承天门下,面北而跪,谁要是敢动一下军法处置!”
众人张大嘴巴,你打都打了还想着责罚,你个狗皇帝是真该死啊!
“诸位公子请随某来。”当着这么多家长的面,即便李二陛下说了押送,他也不敢让手下上气力,只要这些纨绔们稍微用力就能挣脱。
纨绔们也清楚这是表演给李二陛下看的,也不敢声张,乖乖的就跟着百骑出了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