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县,韦家大宅。
因为年轻时受过伤导致跛脚的韦挺长兄韦德运,此时正坐在大堂内,一脸急切的等待着家仆传来的好消息。
周至县县令已经带着几百兵马赶去支援了,也不知道碰没碰上,战况如何
而在这时,正堂大门突然‘砰’的一声被猛地撞开,还不等韦德运起身训斥,就见到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县令,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满脸的惊慌失措。
“张大人为何如此匆忙是不是前方有了好消息?”
韦德运踉跄着身体,快速走到县令身前将他扶起,虽然心里着实看不上这个唯唯诺诺的官员。
但从小被当成家主培养,学过官场厚黑学的韦德运,还是懂得什么叫表面功夫。
“大老爷啊,咱们还是赶紧逃命吧!那群山贼实在太凶残了,某带去的三百将士,全都阵亡了!”
县令一脸的后怕,紧紧揪着韦德运的衣袖,焦急说道。
韦德运脸上笑容瞬间凝滞,愕然问道:“张大人你说什么?”
县令颓废的摆了摆手,艰难起身回道:“哎,没时间解释了!大老爷,你家人脉广,在县里认识的人多,快快将其他家叫来,准备出城抵御山贼吧!”
“好!”见县令脸上惊慌不像假的,韦德运当下便瘸着腿走了出去。
此时,李斯文等人正包围着一辆马车,强迫着韦家车夫一路加速,在韦待价的应付下进了城门,绕过三四条巷子,最终停在了一家占地极广的大宅面前。
韦家子弟有些已经先行溜回家里,通风报信去了。
等李斯文一行人赶到时,韦家已经是全副武装,光是门口就站着几十个手持斧钺钩叉的家仆,有些迟疑的看着这一伙披甲持刀的‘山贼’
天杀的韦德运,不是说是山贼么,你家山贼能披着全甲!
李斯文瞄了一眼家仆,架着马来到马车一侧掀起车帘,看了一眼躺在车厢里早像是在做噩梦,紧皱眉头的韦挺,心里有些无语,这家伙心真大。
至于那个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彻底凉透的韦约说实在的,他对手里多了条人命这种事,实在没什么实感。
心中忐忑,甚至远远不及当年自己作为手术助手时,第一次经历人命在自己面前缓缓流逝时,那么强烈。
那一次,是即使主刀医生几度力挽狂澜,也没有救回的下腔静脉巨大漂浮血栓患者
即使那位患者的家属表现的足够通情达理,没有因为手术的失败而责怪医生,也没有闹事,事后才送来几篮子土鸡蛋感谢他们。
但直到他成为一位合格的主刀医生后,这名患者依旧历历在目,时刻不敢忘。
李斯文闭上眼睛长叹一声,他其实也不愿意多做杀孽,但却不得不做。
但光是前不久韦家族老韦约,不小心暴露出的阴狠与野心,就很难让他相信,如果这次自己放过了韦家,他们会展开何等猛烈的报复。
即使老爹重兵在握,简在帝心,但威势也只能笼罩所处的并州,至于长安治下的郡县,实在是力有不逮。
而自己虽然看上去风光,但因为年纪太小,即使品级够了但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权势,名声到不了这里。
所以即使自己摘下面罩露出真容,这些韦家人依旧没认出自己,甚至将自己自报家门的话当成了笑话。
这要是还在长安,自己刚到谁家门口,管家就能一眼看出自己身份。
另一方面,自家大部分产业都留在老爹的封地,可以不把韦家放在眼里,但终究是鞭长莫及,他不得不为周至县内的百姓们考虑考虑。
以韦家暴露出的嚣张气焰,事后可能不敢追究自己的责任。
所以他敢肯定,无处发泄怒气的韦家,一定会将族老的死因归结到百姓手里,到时候,天知道周至县会迎来什么样的地狱。
开玩笑,自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百姓们伸冤,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周至县的平民陷入水深火热中,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敢自称本公。
被一土地主家踩了面子的县公?
还是将他们一棍子打死吧。想到这里,李斯文睁开眼,愈发坚定之前的计划。
而看着越聚越多的韦家家仆,他轻声吩咐道:“列阵,从大门碾过去,不计死伤!”
头一次带兵的单鹰听闻命令愣神,但心里忠诚还是让他不敢质疑,有些紧张的应道:“是!”
旋即拔出马鞍上的横刀挽了个刀光,越过一众家仆,遥指韦家大宅正门,同时对着身后那些咧嘴大笑,明显还没过瘾的老兵们下令道:
“全军听令,拔刀列阵,准备冲锋!”
不需要战术,更不需要什么谨慎。
在离韦家大宅门口几十丈距离的空地上,近百位老兵齐刷刷的拔出横刀,在身下战马的嘶鸣声中,就这么笔直的冲了过去。
凌乱而有致马蹄声仿佛要震碎地面,气势更胜千军万马扑面而来。
几十个韦家家仆面露惊恐,好像自己变成了战车下的微小砂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车轮碾碎自己,扬起片片沙尘。
一阵阵嘶声哀嚎后,骑兵队伍踩着血花踏进了韦家大宅。
在韦待价的带领下穿过花园,顺着青石板路停在一处大院前,院中五六间正房簇拥着正堂,左右各是厢房环绕,四通八达的,比之汤峪农庄也是丝毫不差。
正和县令交流的韦德运,一听到外边马声嘶鸣,便在几位侍女的搀扶下,有些焦急的冲出内院,只留县令苦着脸的处理着什么。
一出正堂,迎面就见到一群杀气腾腾的骑兵列成军阵,杀气腾腾的注视着自己。
而当韦德运看到马蹄、马腹以及骑兵腿部上,正滴答着鲜红的血液时,忍不住的身体一颤,来者不善呐
“你,就是韦家最后的话事人?”
听到这个还带有稚气的嗓音,韦德运忍不住瞳孔一缩,看着被这群骑兵拥护着,一身破烂麻衣,皮肤白皙,脸上挂笑,好像是前来做客的俊朗少年。
焦急追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把家主他们怎么样了!”
李斯文有些不满看向韦德运,抬起手中长刀,低声道:“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先回答某的问题——你,姓甚名甚,地位如何?”
韦德运强忍着心中怒气,但也不想试试他手里横刀快不快,咬牙道:“某姓韦,名德运,逍遥公四房的老大,韦德运。”
李斯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四房的老大他怎么记得徐建说过,韦家家主韦挺,好像也是四房?
“你是韦挺的长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不解问道:“那为什么是他的家主,明明你才是长子?你家不是嫡长子继承制?”
可问题刚出口,李斯文便注意到,韦德运那半着地,和李承乾有异曲同工之处的坡脚。
忍不住带有嘲讽意味的大声自语道:“哦原来是个瘸子啊,我说呢,怪不得韦家家主的位置上坐的不是你。”
韦德运虽然一向和善,不怎么喜欢发火。
但也不是李斯文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自己伤口上撒盐的理由。
当下便被刺激的失去理智,大呼小叫道:“小贼闭嘴!快来人,把这个毛头小子给某拿下!”
但才刚目睹了‘山贼’们的暴行,侥幸捡回小命的家仆们又怎么敢冲在最前。
只得是拥护韦德运至身前,一脸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