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温存,但马车再慢,路程也是有限的,只一愣神的功夫便到了家。
等王大虫招呼着下车,李斯文低头看了一眼,此时孙紫苏睡得正香,见她还不时的皱起琼鼻、娇哼一声。
不由好笑的叹了口气:“你呀你,真够心大的。”
说完便伸着胳膊拿起枕头,小心的垫在她后脑上。
等李斯文整个人都解放出来,这才弯下腰,一手扶住她的后背,一手挽着她的腿弯,像是抱着易碎品般,轻柔的横抱着她,慢慢下了马车。
国公府内的家仆,都是他阿娘精挑细选出来的,忠心耿耿,能力超群,而且都是府中老人。
如今也算得上是国公府的心腹,自然都清楚自家公子与这位孙姑娘的关系不一般。
所以当他们见到自家公子抱着昏睡不醒的孙紫苏走进门时,一个个俯首帖耳,快步离去,生怕耽误了公子的好事。
而此时,正在他怀里安睡的孙紫苏,突然轻抬了一下眼皮。
一呼一吸间尽是李斯文的男儿气息,小手不由攥的更紧,那对原本白皙如玉的耳根,也悄然泛起了红晕。
几天后的清早,当李斯文得到汤峪加急传过来的消息后,便立刻和徐建辞别,在交代了琉璃器的相关事宜后,便带着孙紫苏几女,还有几个扈从赶回到了农庄。
孙紫苏昨天才给李靖做完第一个疗程的针灸,放松之余,拉着红袖、绿珠两人疯玩到大半夜。
以至于上马车时还是迷迷糊糊的,一头栽进李斯文怀里,嘴里还嘟囔着:“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走的这么着急?”
李斯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单鹰差人传来消息说,医院竣工了。”
“真的假的!”
本来昏昏欲睡的孙紫苏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清醒过来,拽着他胸前的布料急切问道:“真的竣工了?”
“真的。”李斯文点点头,强忍着心中的激动。
自他穿越以来,所见所闻皆令他痛心疾首。
本应该受人尊崇,救死扶伤的医者们,如今却地位低下,连医正的性命都能被随意一个权贵子弟拿捏。
见了无数医者以血肉之躯平复疫情,最终却无法得到应有的回报。
甚至就连悬壶济世,为救人奔走一生的大医,最后结局也是黯然告别繁华长安,回到偏远地方颐养天年
那时起,他心中便悄然升起一个坚定的信念——振兴医学,让人人以学医为荣,做到即便到了后世也依旧未竟的伟大事业。
李斯文注视着孙紫苏的秋眸,郑重承诺道:
“这座医院,将成为容纳成百上千医者的圣地,从此,他们再也不需要摧眉折腰事权贵,而是要平等的治愈每一个前来求医的病人。”
“某等医者,也将以此为基石,交流经验、共同进步,追求着医道的昌盛!”
虽然李斯文说的平淡,但马车内的三人都能听出其话语中的坚定。
而清楚的知晓如今医者地位如何的孙紫苏,更是芳心大动,眼神如炬的看向他。
现在的医者学艺有成后,就只有两个出路。
一是入太医署,侍奉皇室与权贵武勋,虽然衣食无忧,但代价就是从此身不由己,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二是加入私人的医馆,有些名声在外的也会选择租赁一家店铺,自己当坐诊医师。
虽然看上去很是自由,但实际上却充满了不确定性,温饱方面全靠老天爷吃饭。
碰到好世道,病人无大病,全靠着小伤小病进项,全家人都要面临挨饿的风险。
而若是遇见天灾人祸的荒年,虽然可能有大的进项,但那时就不是简单的温饱问题了,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而且,离开了太医院这个交流平台,又失去了太医署这个进修的机会,绝大多数私营的医者,都会慢慢变得封闭自守起来,也很少再与同行交流。
随着时间推移,闭门造车久了,这些医者也就失去了求知欲。
只治疗自己熟悉的病症,只接待自己有把握的病人,而对疑难杂症熟视无睹如此发展,对医学的繁荣不仅无益,甚至有害。
总的来说,医者想要出师要学医多年,但前途却得不到保证,甚至还比不上随便一处店家来的赚钱。
这也就是为什么,如今愿意学习医术的人越来越少的缘故,事情繁多,报酬却微薄。
所以当孙紫苏听到李斯文所说,便忍不住幻想。
若真能有一个场所,可供医者们一边行医的同时,与同僚交流经验,诸多志同道合的友人一起学习,一起进步,一起攻克疑难杂症
她简直不敢想象,若是这样的场景能够实现,医道将会变得多么繁荣昌盛。
“可是,这真的能实现么?”
孙紫苏先是心潮澎湃,激动了好一阵子,但很快便冷静下来,意识到这看似美好的计划之中,却藏有一个大问题:
“平常的小病,只需一名医者就能治愈上百的病人。”
她紧皱眉头,忧心仲仲说道:“若是有成百上千的医者聚在一起,那就只有极少数名声在外的大医,才会有收益进项,根本就不会有病人去关顾那些还默默无名的医者”
“一天两天还好,医者心中的理想会压下这些冷遇,说服自己先专心精进医术,闻名是迟早的事。”
“但医术的精进是建立在实践之上,没有大量的病人验证自身所学,他们又该何如精进自己医术?”
“这样发展下去,那些辛劳多年的无名医者,到头来只会发现自己人财两失,不仅没得到名望和钱财,甚至自己这么多年,都在给医院白打工”
“而那些名财两得的大医,极有可能会受到这些人的愤懑攻讦!甚至就连医院,也会被这些人迁怒”
孙紫苏越想越愁,最后可怜巴巴的看向李斯文,希望他能给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