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文淡定,但两人不淡定了,他这话什么意思,是损咱们呢吧?
你可拉倒吧,这分明是看穿了咱俩的小偷小摸,挤兑咱们么。
两人眼神交流一番,笑呵呵道:“小公爷这是什么话,某等二人算是不请自来,虽然算不上是恶客,但贵客什么的也谈不上。”
李斯文点点头,他们辈分大,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听就完了。
于是再次开口吩咐道:“既然二位都这么说了,徐叔,茶。”
两人面色更是一黑,这什么意思,你真好赖话不分啊,好茶没了,连个‘上’都没了?
他俩不禁忐忑,上好茶都是那个味道,差了两个档次的茶会是个鬼什么东西。
但见到徐建端上来的陶罐,还有扑面而来的香茶味道,两人不禁疑惑,难道徐建端错了,这分明才是好茶吧?
见他俩脸色有异,李斯文轻笑一声,解释道:“二位先生有所不知,只因为某一人喝不惯这香茶,虽然某没这个意思,但也导致整个国公府将它列入了下等。”
“所以在某家,好茶是苦茶,茶是香茶。”
欧阳询、虞世南两人若有所思的对视一眼,总感觉他这是话里有话。
他一人影响了整个国公府,是因为他的地位,他是家里主人,家仆自然是要看他脸色行事。
但是这话专门说给他们两个听,是想告诉他们什么
是说他们俩虽然名声远扬,但地位却差他一筹,让他们两个认清自己的身份?
还是说这是种警告,让他们不要轻易挑战其权威?
两人默不作声的琢磨着,一时半会也猜不透李斯文的意思。
但虞世南不愧是在官场上沉浮数十年的老油条,只眨眼功夫,便对李斯文的深意有了几分猜测。
要知道,他们二人在文坛上的名气与地位,就与李斯文在国公府的地位别无二样。
他们这些做上头的是什么态度,底下的人自然会跟从。
所以这是在问,他俩无缘无故的来曹国公府,是有何求,是好意还是恶意?
然而,虞世南心里对自己的猜测,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毕竟李斯文前边还明嘲暗讽的,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变得这么礼貌了?
当他低下头,瞄见在袖子勾勒出些许形状的琉璃盏,顿时恍然大悟。
不禁老脸羞红,这是在骂他们为老不尊,小心上梁不正下梁歪!
想到这里,虞世南不禁干咳一声,端起陶罐抿了口香茶。
茶水入嘴的那一刻,他顿时眼神一凝。
当年朝廷上,他替李二陛下在屏风上书写《列女传》,在没有临本观摩的前提下,一气呵成而无半点错字,赢得了文官拥护,陛下感激。
从而被李二陛下请到了紫云楼,有幸品尝过一次长乐公主的手艺,与这茶别无二样。
这又是个下马威啊,虞世南苦笑一声。
李斯文这茶的言下之意就是,长乐公主与他的关系好的很,你们俩要是包藏祸心,小心他告到陛下那里去,说他们以大欺小
看懂了这短短两三句的真意,虞世南不禁长叹一声,这小狐狸从哪学的这些官场厚黑学,拿捏起聪明人来,可真够熟练的。
于是清了清嗓子,解释来意:“不知小公爷对长安城昨夜的消息,是否了解一二?”
说起正事,李斯文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点点头道:“昨夜某回府太晚,回来就睡下了,直到今日醒来才有所耳闻。”
虞世南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就说,堂堂国公府的大管家不会不清楚他们的身份,更不会冒着得罪他们的风险,陪他们干聊大半天,而不去告知主人。
他还以为是李斯文恃才自傲,看不起他们这俩老家伙,所以这才想拿走这琉璃盏,回敬一二。
现在看来,是李斯文昨夜成诗时消耗了太多脑力,昏睡至今现在,徐建不得已下才陪着他俩,倒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道:“昨夜信本在得到了小公爷诗作后,就喊着老朽观其大作,一时间惊若神人。”
“这不心血来潮之下,老朽与信本便各做了一张字幅,前来献给小公爷,望小公爷不要推脱。”
李斯文一听便笑了,神情也变得真诚起来。
刚才他一进门,就看到这俩老不修在袖子里藏了东西,还以为是仗着年龄来国公府打秋风的,却不曾想竟然是来为他锦上添花的。
误会解开,李斯文也不好意思再明嘲暗讽,点点头回应道:
“虞老先生的书法,某自是敬仰已久的。”李斯文缓缓而道,像是在回忆什么:
“其用笔圆润,外柔内刚,似乎是受了师傅智永禅师的影响,外具佛家慈悲善目之相,内也不乏金刚怒目之威。”
虞世南听到这话,不禁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感叹盛名之下无虚士,李斯文的见识之广,在大唐中青一代也算数一数二。
自己确实曾跟随王羲之七世孙,智永大师学习书法,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当时还是南末隋初时期,那时自己年少,身体孱弱,经常生病,家人便将他送到寺庙里,希望他能跟着寺中的武僧锻炼身体。
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拜入了智永大师门下,成为了他书法上的弟子。
“没想到小公爷竟然还了解老朽的过往,这么多年,小公爷是为数不多不用老朽告知,便知悉此事的人,其博闻强识,让老朽不禁汗颜。”
李斯文一笑,花花轿子人人抬嘛,于是又捧道:“某不仅是对虞老先生的书法敬仰已久,对先生的大作也同样喜欢,常看常新。”
“哦?不知小公爷最喜欢的是老朽的哪篇诗作?《春夜》还是《结客少年场行》,二者皆是老朽的得意之作。”
虞世南满脸春光,不禁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