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在一旁帮长孙皇后顺气,一双浓眉大眼,却阴狠的看向李斯文。
那意思是在警告李斯文——如果你将皇后气出个好歹,小心你的脑袋。
“皇后、皇后——!你可别吓唬臣啊!”
李斯文被李二陛下的眼神吓了个激灵,也顾不上皇后是装的还是真的,哭丧着脸小步跑到皇后面前。
他看着咳嗽个不止长孙皇后,真诚说道:“齐国公这病,真的于性命无碍,最多就是吃点苦头而已。”
“你说的,当真?”
刚才还咳喘上不来气的长孙皇后,陡然之间就停止了咳嗽,凤眼瞪着他,语气有些莫名。
“当然是真的!”
长孙皇后深深凝视着李斯文,他语气虽然柔却极为坚定,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况且,她已经从宝贝闺女回忆中的,和李斯文交往的点点滴滴,大致了解了这个年仅十三岁孩子的脾气秉性。
他不愿意做的事,哪怕是刀俎加身,也不会低头。
但是他刚强的外表下,却有一颗柔软的心,见不得别人受苦,如果她猜得没错,应该是他的仙师特意培养出的所谓仁心。
而刚才,他一听到自己咳的喘不过气来,小步跑来也是真情流露,是毫不虚假的关心。
至此,长孙皇后也不好意思再装病骗他,至于兄长的病,既然死不了人就让他难受些日子。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二郎,他们结为夫妻多年,自己对他的心思能称得上是了如指掌。
恐怕让兄长顶着司空的虚职在家养病,也是二郎心中所想吧!目的就是趁着长孙无忌没有精力关注朝廷时,谋划些什么。
想到这里,长孙皇后亭亭而立,对着李斯文嫣然一笑:“看来,只能委屈懋功在并州苦寒之地多待几年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隋炀帝不能选贤安民,只知道筑长城来防备突厥,对世情的认知竟糊涂至此。”
曾经的隋,在杨坚手中繁盛一时,为隋炀帝攒下了一份极其丰厚的家底,可是等杨广继位后短短十几年,偌大的隋朝便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纵观古今,上千年的王朝更迭,也只有二世而王的大秦能与之相提并论。
而隋朝能如此迅速崩塌的原因,无外乎两点,大兴土木,骄奢淫逸。
论大兴土木,开运河联通南北,修驰道便于调兵,筑长城抵御外敌,虽是都利在千秋的壮举,但却因为隋炀帝毕其功于一役的急切,而失去了民心。
骄奢淫逸,大修离宫供自己玩乐,堂殿楼观极尽奢靡,组船队供诸王、百官、后妃、宫女等二十万人巡游天下,人力物力浪费无数。
这才在短短十数年的光景里,便将文帝积攒的家底败光。
而民乱四起,王朝崩塌的最主要原因,便是失去了民心。
大兴土木出现‘天下死于役’的惨状,可供天下人三十年的储粮,宁愿在粮仓烂掉也不愿分发给百姓,三征高丽导致数百万人死于他乡,民不聊生这才知道起义。
李世民自己便是那场起义的最大受益人,自然对隋朝倾覆的原因十分上心,时常回想引以为戒。
“突厥蛮夷也,惧威而不怀德。朕而今委任懋功驻守并州,就是想让突厥畏惧他的威名,使之闻风丧胆不敢作乱。”
“这才使得边塞安静数年,边关得以安心休养,懋功就是大唐、是朕的长城。”
越听陛下炫耀他的懋功,长孙皇后就越是明白他对自己兄长的愤恨。
种种谋划毁于一旦,要不是看在长孙无忌是二郎年少好友,又一同在战争中成长,结下了莫逆的交情,恐怕他刚做出这种事,就被暴怒的二郎砍了脑袋。
夹在亲人和伴侣两者之间的她,只能哀婉一叹:
“只可惜,兄长需要静养身体,恐怕也无法胜任尚书省右仆射的职责”
闻言,李世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观音婢,这是政事”
长孙皇后落寞一笑,不再多言。
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她自然是铭记在心,如今冒着惹怒二郎的风险为兄长推脱,也是惦记长孙无忌的安危,不得已而为之。
李斯文见皇帝和皇后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肉眼可见的心情都不太好,顿时吓了个激灵,他哪里还敢在这里多待!
再多待一秒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
于是他手脚麻利的,将调兵鱼符从金鱼袋中取出来,捧到李二陛下眼前:“臣,交还调兵铜鱼符。”
李二陛下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暗骂一声奸臣,没看见皇后心情不好?都不知道替朕解忧!
顶着李斯文颇为无辜的眼神,李二陛下冷哼一声,板着脸收回调兵鱼符。
长孙皇后明眸流盼,表情一下子明亮起来,噗嗤一笑:
“哼,你这个小狐狸还想跑?单家兄妹的脱籍文书不想要了?代表你身份的鱼符也不要了?”
皇后脸上挂着好笑,颇有长辈作风的点了点李斯文的额头,道:
“知不知道你没有鱼符,就算穿着一身紫袍,也没人敢承认你是开国蓝田县侯。至于你那三百户的食邑——陛下可还不知道要封在那里。”
李斯文一听就头疼如割,压根没在意葱白指尖点在自己额头,给自己带来的清凉感。
别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当年的太上皇李渊,是先赐予的单家兄妹奴籍,才允许李绩抚养的。
万一单氏兄妹长大之后,选择为父报仇刺王杀驾,皇帝就可以借此连坐,降罪奴仆主人李绩。
也正因为如此,没有任何一个衙门,敢给单氏兄妹开具脱籍文书。
但是,如果他想要纳单婉娘为妾,为其脱离奴籍就成了前提。
必须要让单婉娘成为平民良人,要不然,蓄奴为妾不仅违法,也没人承认单婉娘是他的妾室。
而现在的整个大唐,有资格,有胆子给他们兄妹开具脱籍文书的,一个是罪魁祸首,太上皇李渊,而一个就是当今天子李世民。
温婉贤惠的单婉娘便是他如今的七寸,而长孙皇后却是那道绕不过去的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