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万法皆为道,道法自然。听某一句劝,不要试图强行探查此人命数、运数,否则恐遭天谴。”
袁天罡吹胡子瞪眼,颇不服气道:
“此子之变是因为某招魂而动,以魂兮神游之缘,拜仙人为师。仙人既然选择点化了他,便不可能是无意为之,万一有重大喻示”
李淳风正色道:“如果他真的被仙人垂青,收为坐下弟子,就凭你我这三脚猫的道行,又岂能测度。”
此时,李斯文脸色严峻,眸光含煞,脚步沉重,正一步步的走向山顶。
二女跟随在他身后,两双明眸带着狐疑,全都在他背上不停地转。
即便是相识短暂的孙紫苏,也没见过有什么事能让他这般慎重对待,而且,不就是见师伯袁天罡和李淳风吗?
整个大唐,有多少人想要见他们一面而不得。
哪怕只是求他们排难解厄,或算一算前程,最终都是仙踪难觅,无缘一见。
今日他们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为何李斯文的态度,却更像是去见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匪夷所思。
三人刚走进草亭,就见袁天罡和李淳风已经站在台阶上,拱手恭迎:“贫道袁天罡/李淳风,拜见蓝田侯!”
袁天罡面如草木,相貌奇丑,虽然垂垂老矣但腰杆却挺的笔直,迎风而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一旁的李淳风相貌俊美,乌黑长发束成简单的发髻,分辨不出多大年纪,一袭华贵的月白道袍穿在身上,飘然若仙。
李斯文虽然发憷,但心中却暗暗提高了警觉,皮笑肉不笑扫了他们一眼,选择先发制人:“前倨后恭,不知所谓!”
袁天罡眸光一寒,却被李淳风踢了一脚。
李淳风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李斯文,冒了一身白毛汗,直到李斯文不善目光的看过来,这才强笑道:
“侯爷年纪虽小却有人间大爱,身先士卒进入生死难测之地,以一身所学解万民倒悬,自然受的起某与师兄一拜!”
李斯文这才明白,这两个人拜的不是他的爵位,而是他不顾生命危险,进入灾民营的义举。
只是为何李淳风看到自己的反应,是惊悚?
他心中不解,但还是拱手还了一礼:“道爷是某的救命恩人,如此算来,李道长也是前辈,小子有礼了。”
李淳风松了口气,指着袁天罡大笑:
“师兄总是说侯爷性情桀骜,语出伤人。可今日一见,却大相径庭。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袁天罡扶须冷笑道:“你别看着小子现在笑的春风拂面,但你仔细瞧”
“那眼神更胜三秋之寒,说话时下颌微抬,看人视物眼睛稍眯,明显是心思阴沉,性情凶悍倔强之人,非人之人,自然难以驯服。”
李斯文撇撇嘴,懒得搭理他。
他年仅十三,身高有限。而你们两个却是身材魁梧之人。
他想要看清你们眼神中是善是恶,自然要抬头,而若抬头前视,眼皮自然要下垂。
孙紫苏左看看右看看,凭她的脑瓜,根本弄不清楚三人为何突然就剑拔弩张起来,于是将手中酒坛放下,盈盈一拜:
“紫苏拜见师伯,李道长。”
“紫苏啊,无需多礼!”
袁天罡面如三冬的表情,顿时就换了一副面孔,原本黝黑多皱的脸,陡然就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他摸了摸身上没有拿的出手的礼物,手足无措之际,正好扭头,看到了李淳风腰带下悬着的阴阳双鱼玉佩。
随手就扯了下来,用衣袖擦了擦,干笑道:“师侄女别嫌弃,等以后师伯我找到好的,再补上。”
孙紫苏一双明眸看向李淳风,犹豫着是接还是不接。
李淳风对外物并无贪恋,对她和蔼一笑:“小娘子无需客气。”
孙紫苏道了一声谢,这才将玉佩接在手中,看向袁天罡,叉腰娇嗔道:
“师伯,你今天这出是想干嘛!蓝田候虽然行事有些蛮横霸道,但一颗真挚的济世仁心却骗不了我。”
李淳风笑道:“小娘子误会了,某和师兄先前拜的,就是他的仁心善举。敢凭一人之力解一城厄祸,如此壮举,师兄和某自愧不如也。”
“道长谬赞了!”
锋芒毕露的交锋渐缓,李斯文身体放松下来,苦笑摇头,道:
“道长谬赞。解一城厄祸,绝非某一人之功,更何况疫病只是被遏制,可还没平安。”
“直到如今,依然要有无数人为了抗疫而日夜不寐,小子不过是拾前人牙慧,又恰巧寻到了灵药而已,又岂敢贪天之功。”
李淳风微笑着看他,徐徐而道:“有道是,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李斯文心中一动,这句话他上高中的时候学过,出自《荀子天论》。
意思是,天道运行自有规律,不会因为尧的圣明或者桀的暴虐而改变。
荀子的《天论篇》,彻底否定了天有意志的说法,将自然界的客观规律,与人类社会的发展状况区分开来。
这就是荀况“天人相分”的观点。
由此观之,‘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的意思,应该这样理解:
与其把天看得非常伟大,由此仰慕祂,为何不把天当作一种物,去畜养祂、控制祂?
与其顺从天的道理而颂扬祂,倒不如去掌握天的变化规律,控制其来利用祂?
与其仰望天时,坐等祂的恩赐,为何不因时制宜,让天时为人的生产而服务?
说这话的李淳风,官职是太史令,职责就是掌观察天文,为帝王所用;或是稽定历数,修订历法指导天下农人按时耕种。
凡日月星辰之变,风云气色之异,太史令皆率其官属占候之。
李淳风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不仅是个神棍,还是一个对皇家,对天下有用的神棍。
但是你呢,师从仙门,又学了一身的奇术,以后打算干什么?
李斯文皱着眉头,认真的想了想。
自己一身所学说的好听,但不过只是十六年教育下来的产物,放在二十一世纪,连个高精尖人才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