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王医正猛的抬头,失声道:“是侯爷的师门仙方记载了黄花篙可以治愈疟疾,也是侯爷亲手验证黄花蒿的功效。”
“下官岂敢贪不世之功!”
李斯文对王医正知足这一点很是满意,但这份大功,他还有别的用处。
于是摇头道:“不,某即便是领了这个功劳,对如今的某也只会是锦上添花,于爵位无用。”
“但这份功劳,对医正,乃至于整个太医署的所有御医而言,都将是一个难得的可以提升地位的机会。”
“医者虽然不参与朝政,但也是国家设立的机构,每当瘟疫来临之时,他们既要成为视死如归的勇士,也是力挽狂澜的大唐柱石。”
“可与失去生命的风险、义务相比,御医能获得的回报,享受的权利都太少了。”
“太医署一共才八名医正,从九品下这样低等的品级,就连豪门家奴都不会将之放在眼里,甚至可以随便欺辱打骂。”
“但是而今有了这桩功劳,王医正即便不被赐爵,也得官升三级!更重要的是,这场瘟疫过后,想必谁也不敢再轻视医者了。”
王医正认真听完李斯文的句句珠玑,终于是明白过来,感激涕零,郑重一拜。
“侯爷恩德,利在当世,功在千秋!”
李斯文轻笑一声,并没有将王医正的奉承放进心里,他只是见不得有能力的人被苛责。
凭什么功利万民的圣人不能拥有对豪车龙辇的喜欢,凭什么救人一世的大医要为了救人赔上自己的前程。
好人就要被枪指着?什么狗屁道理,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李斯文长呼一口郁气,而后撩开帐帘,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夜幕低沉,明月当空,星空万里。大营里连绵百里的火把点点,似乎要与星光连接在一起。
一千四百年后,从黄花篙中提炼出的青蒿素,是经过科学论证,通过了临床实验的。
只是,那个时代的青蒿素是经过提纯精炼的,而在这个年代,用熬煮黄花篙的方法,能不能获取有效成分,又究竟能不能治愈疟疾,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今柴邵和五名患病灾民的逐步康复,终于让他可以松一口气了。
就在李斯文凝视夜空时,嚓嚓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影快步向他走来。
“谁!”
“侯爷,是下官!”
郑仁基从黑影中走了出来,双手抱拳,向他郑重一拜,哽咽道:“潼关刺史,郑仁基!代表潼关百姓,拜谢侯爷的活命之恩!”
李斯文默然不语,因为之前的事情,导致他对郑仁基的观感不太好,但也不算坏。
他能带着灾民逃难,来长安求一条活路。
而当灾民中爆发疟疾,他也没为了自己能活命,而弃灾民于野独自逃命,反而选择了上报。
及时的反馈,让朝堂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能将瘟疫扩散控制到在最小范围之中,他功不可没,也算是一个好官。
只是蛊惑灾民暴乱,差点将三万多灾民送进左武卫的刀下,从这方面讲,他罪不可赦。
而当自己进驻灾民营,对战胜疫病有了希望后,他又变得勤勉,做事也恪尽职守,人性何至于复杂如斯
“何必谢我,灾民最该拜谢的难道不是刺史大人?”李斯文语气淡漠,听不出喜怒:“三万多灾民生,在于刺史大人,死也在于刺史大人!”
郑仁基此时已是涕泪皆干,面容苦涩道:“如果不是侯爷施以神仙手段,这座灾民营中的灾民,早晚都难逃一死”
李斯文摆摆手,打断了他的狡辩:“你我互不统属,你也用不着跟某解释。”
郑仁基愕然抬头:“侯爷——”
李斯文自嘲一笑:“某的使命,只是寻找到治疗疟疾的良药,仅此而已。”
“至于那些勾心斗角的脏事,某不关心,有些人死了就死了,不会牵连到活着的人,你的功劳某也会一笔不少的给你记上。”
“人之初,性本恶,却也常道,人性本善,善恶不过就在一念之间,不是某救了你,是你的一念之善救了自己。”
郑仁基细细琢磨其中道理,而后躬身而拜,郑重道:“侯爷教诲,下官铭记在心!”
李斯文见他听懂了些,摇头笑道:“不如如此拘谨,你我共患难得一场,即使算不上知己也能称一声朋友。”
“等疫情结束后,若是闲来有空,尽可到国公府寻某,谋醉一场,道尽当时寒凉。”
郑仁基这才信了他的承诺,心事一去,脸上也多了一丝自然笑意。
“下官虽然远在潼关为官,但其实是长安人,家兄右武卫大将军郑仁泰”
李斯文眨眨眼,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没听过。”
郑仁基顿时哭笑不得,谅他还以为李斯文是又想到了什么。
“侯爷,大可不必这么侮辱人。”
李斯文正色道:“某从不骗人,说没听过就是没听过,只是没听过不代表某不知道当今右武卫大将军郑仁泰。”
郑仁基这才明白过来,他的言下之意其实是——你们的事儿跟某没一文钱的关系。
所以也用不着告诉他自己兄长是谁,自己身后还有谁,自己效忠的又是谁。
离开灾民营,自己与这位少年侯爷日后相见,也只能互称一声朋友而已
“侯爷误会,下官斗胆来找侯爷,只是因为下官不能离开这座灾民营。”
“而下官听说侯爷明日就要出营,去玉山采药,想必会先去长安觐见陛下,说明灾民营的情况,所以下官想求侯爷给小女带一封信!”
“小女?”李斯文惊疑不定,搞不懂他为何要在念‘小女’两字时,加重语气。
“小女名唤郑丽婉,一直居住在家兄府上!”
郑仁基一边说,一边观察李斯文的脸色,只是见他听到‘郑丽婉’这三个字,依然不动声色,心中不由奇怪到了极点。
这位爷难不成刚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