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勿诚听佟三爷这么说,心里有些激动的说“三爷,我就涉县的,涉县谢桥镇人。”
“这越说越近了,我当年下乡落脚的地方是冯山镇,就挨着你们谢桥镇的。其实我老伴就是你们涉县冯山人!”佟三爷又说起了自己的老伴。
佟三爷继续说“你们涉县人好啊,对人很热情,我们当年这一帮子知青在你们那里没少接受老乡的接济。没吃的给我们吃的,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接济我们。没穿的,就把家里织的布送给我们做衣服!哎,那时候日子苦啊!但是心是热的。从你身上我看到了,你们涉县人的那种朴实热心劲!”
石勿诚听大爷又夸自己了,就不好意思的说“大爷,您也别这么客气了,我当初就是举手之劳,你都请我喝两次酒了,我都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佟三爷拿起筷子对石勿诚说“来,咱们爷俩边吃边聊!对了,小伙子,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石勿诚给佟三爷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名字起的好,起的很有学问啊!”佟三爷赞叹道。
佟三爷这菜准备的很丰盛,六个菜,都是现成的。一个花生米,一个猪头肉,一个卤猪肝,一个酱牛肉,还有莲藕,还有一碟虾。
就这样了,佟三爷还觉得不好意思,对石勿诚说“小石啊,自打儿子走后,就我一个人,我呢对饮食也不太讲究,有时候觉得能对付一餐就是一餐。你这第一次来,就让你吃这样的饭菜,有点对不住了,咱爷俩就凑合着吃点,你多担待点。”
石勿诚很感激的说“三爷,这都够丰盛了,我到上京来,这顿饭是我吃的最丰盛的一顿了。平时我一个人就煮点面对付一下。”
石勿诚和佟三爷两个人就这样边吃边聊。
这时候,那加热的酒壶里冒着丝丝的热气,很明显,酒已经煮好了。
佟三爷端着酒壶对石勿诚说“小石,你到三爷家里来了,咱们又是半个老乡,咱们就按老家的习俗,你喝三杯,我陪你喝一杯。”
这个规矩,石勿诚是知道的,老家人待客也确实是这样。客饮三杯,主陪一杯。
所以也就没有再推辞,同意了三爷的请求,很豪爽的把三杯酒都喝了。
石勿诚没有细品酒味,他也品不出来,只是觉得这酒后味很香,酒很浓。
喝完这三杯酒,又坐下来了。
“你刚才说你煮面吃,说真的,我这辈子最喜欢吃的就是你们涉县的面。”三爷感慨的说。
石勿诚说“是,我们涉县的烩面挺好吃的,跟省城的一点都不一样。”
“是啊,我当年下乡到你们涉县的第一顿饭就是在你们县招待所吃的烩面,不过,最令我回味的是当年在乡下吃的葱油面。”三爷说着脸上浮现出了沧桑之色。
石勿诚给佟三爷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满上,端起酒杯对佟三爷说“来,三爷,咱再喝一杯。”
两人又碰了一杯,三爷停下了筷子说“那是我们下乡的第二年,那是冬天,我们去田里干活,太冷了,而我又穿的薄,结果就冻着了。感染了风寒。那年月,村里也没个医生,我被邻居家的大哥给背到他家里。那嫂子正在坐月子。你们那里有个风俗叫吃喜面,不知道现在还有吗?”
石勿诚说“有的,还有这风俗。”
“当年那位大哥家就是刚吃完喜面,那年月人穷啊。农村人一年分不了多少麦子,而大哥家吃完喜面之后,也没剩多少面了。也就那么一小盆,家里人都不舍的吃,就给大哥家的嫂子坐月子吃呢。那老大娘啊……”说到这里佟三爷的眼里涌出了热泪。
佟三爷又端着一杯酒给石勿诚碰了碰,直接喝下去了。
然后接着说“那老大娘看我病了,二话没说,把给她儿媳妇坐月子的面拿出来,给我做了两碗葱油面。因为大娘说,得了风寒,喝两碗热乎乎的热葱油面闷着被子睡一觉就好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端着碗就吃下去了。吃完浑身冒汗,然后蒙着头睡了一觉,第二天还真好了,一身的轻松。”
佟三爷又喝了一杯酒,继续说“后来,因为没有吃的,那大嫂奶水不够,过了一个月,那孩子就糟蹋了。”
说到这儿,佟三爷趴到桌子上放声哭起来了。
石勿诚眼睛里也涌现出了泪花。虽然他没有经历过那段苦日子,可是他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记得小时候奶奶每当说起那段日子,就流着泪说“造孽呀,造孽呀!”
石勿诚劝慰佟三爷说“三爷,您也别太难过了,其实我觉得,主要是当时太穷了,再说那事儿也不能怪你,就算你不吃,那位孩子的母亲还是没有吃的。您老也别把责任揽到你身上。”
三爷哭了一阵,直起身来,脸上的泪水也没有擦,继续说“后来那大嫂再也没有生育了。我回城里后,工作稳定了。每个月都会给大哥家寄点钱过去,或者寄点东西回去,以求得良心上的安慰。可是我无论做多少事,我都觉得对不起那大哥和大嫂两个人。”
石勿诚觉得这佟三爷也是个有良心的人啊。当年知情下乡,受乡里人恩惠的也不止佟三爷一个人,能向佟三爷这样回馈的又有几个呢。
石勿诚也不知道给佟三爷说点什么,只是默默的陪佟三爷喝酒。
“那两碗葱油面是我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了,几十年了,我都没有吃过那么香的面了。孩子,你会做面。三爷请求你待会儿按着你家乡的味道给我做一碗,让我再尝尝!”佟三爷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请求。
石勿诚觉得这都不是个事,很轻松的接受了三爷的请求。
石勿诚来到三爷的厨房里,花了半个时,就把葱油面给做好了。
做面的时候,石勿诚在想,佟三爷这人我挺厚道的,年纪这么大,老伴没了。儿子又去了国外,他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院子。肯定很孤独的。
他想他最近晚上去酒吧唱歌,白天下午也没什么事。他回头给范颖姐说说,如果范颖姐同意的话,他有时间了可以过来陪陪三爷,帮他打扫打扫院子,然后给他做做饭,陪他喝两杯酒,下下棋什么的。他想范颖姐不会不同意的。
三爷都退休了,还能到大街上给人修自行车,这样的人令人尊敬,就是帮忙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