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不该你碰的东西不要乱碰,不然你另一只手都未必保得住。”
“江湖事自有江湖的规则,我劝你还是乖乖把东西放回去,别趟这趟浑水。”
两个争斗的人同时剑指晓风,一致对外、同心协力的样子可以让人忽略掉他们片刻前还杀得面红耳赤。
晓风原本还没有完全决定,听见他们的话,反而释然了。
她伸出手递出那一沓充满血腥味的银票,却在对方二人的指尖触到纸的边缘的时候,将他们梦寐以求的十万两白银震为了碎片。
“找死!”
两个人大发雷霆,如柳承宇预料的那样发疯似的朝晓风扑了上去。
晓风左闪右躲,从容不迫游走在拥挤的尸体留下的空隙中。她带着他们趔趔趄趄转了整整一圈,直到再次回到,才用留在手中的那片银票残缺的一角从他们眼前飞速划过。
血泪流下,人还站在原地,呼吸却已经永远停止在了这一刻。
“承宇,走吧。”
“好。”
柳承宇什么都没有多看,什么也都没有多言。虽然他没有看见过程,但是他能够听见她内心的挣扎。
这两个人,晓风一招就能解决,她与他们迂回、绕圈,何尝不是在给他们机会?她展示出来的脚步、身法、内力,是远远胜过在场所有人的实力,只要那两个人认清这一点,及时收手,是有机会保住性命的。
但是他们没有,所以只有死路一条。
天色大亮,归雨楼却变得异常安静。
洛娉婷见到他们两个一起回来,略感意外,不过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唐若弘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他带风若清回去了。”
“那就好。”
“姑姑,有件事要劳烦您。”晓风从袖子里倒出一沓叠了几折的纸,“这里还剩八万两,应该可以给外面那些人买口上好的棺材安葬。剩下的,就交给姑姑保管吧。是救济穷困,还是安顿他们的家人,一切交由姑姑决定。”
她表演了一出障眼法,连柳承宇都被她骗了过去。
“原来你……”
“钱是个好东西,就看怎么用了。既然唐盟主大方,这钱就当是给唐二公子收拾残局吧。”
“这件事是唐若弘大意了。”
晓风不置可否。
在她眼中,唐若弘的心思太难琢磨,他的为人如何也实在很难给出评价。从小到大,他们彼此保持着非常微妙的距离,谁也看不透谁,谁也看不上谁。所以,她无法判断唐若弘作出这种会挑起争斗的举动到底是无意还是故意,她就无法予以柳承宇一个更为准确的回应。
“承宇,去收拾下吧,一会儿我们就启程。”
“那好,你和前辈先聊,我在上面等你。”
柳承宇识趣让位,留下她们两个人在空旷的大堂里继续说话。
晓风从柜台后面翻出一只干净的瓷罐,又找出一把小刀放在烛火上烤了烤。
随后,只见晓风打开罐子,左手握住小刀悬在罐子上方,轻轻一捏,鲜血便顺着罐口流了进去。
洛娉婷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一问究竟:“你这是?”
晓风向她描述了昨夜的经过,讲明自己特殊的血质可以缓解唐若风毒发的痛楚,推测或许能够以自己的血做药引,配出能够压制其体内蛊毒的药。
“我要跟承宇回一趟天钦堂,若风就拜托姑姑照顾了。”
“他就是柳承宇?天钦剑派的传人,柳昭华的独子?”
洛娉婷听说过这对父子,也算是江湖举足轻重的人物。
晓风抬头望了一眼柳承宇的房间,刻意压低了声音和洛娉婷说道:“三年前,柳昭华曾带承宇上门提亲,在我和承宇切磋闲谈的时候,柳昭华一个人在谷内各处游荡。”
“你怀疑他?”
“他不紧不慢而来,却匆匆忙忙离开,走的时候慌里慌张,说什么门派有急事需要赶快回去处理。那时候我们都信以为真,现在想来,的确有许多值得细细推敲的地方。”
“万一真的跟他有关系,你打算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他……”洛娉婷回头朝楼上的房间看了一眼。
晓风也不想和柳承宇反目成仇,但是在这份友谊面前,她还有更重要的选择:“他不会成为我改变的理由。”
她心意坚决,从昨夜出手开始,就注定要在复仇之路上越走越远,哪怕尽头是万丈深渊,她也要一直走下去。
“你要去多久?”
“我不知道。”
这一次她面对的不再是江湖散客,而是一派之主,一旦证实了她的怀疑,结局如何她自己都无法预料。
要是三年前,她一定会自负得给出最快的时间;然而现在,她不敢保证。
洛娉婷从她的神情里读出了些许视死如归的悲情,好像她还没有去就可能不会再回来。她可以帮她的就是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她收好装有晓风鲜血的瓷罐,若无其事和她说着:“我会帮你照顾好他的,你放心去做你的事。”
“谢谢姑姑。”
晓风来到树荫后的房间,又添新伤的手悬在半空,想推却没敢推。她隔着房门和里面的唐若风短短交谈。
“我要出趟远门,少则五日,多则七日,你就留在姑姑这里,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
不问地点,不问同行,不问前因,不问后果。
唐若风自认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成为她的牵绊,成为她的顾虑。他能为她做的就是尊重、理解、支持和等待,等着她事成归来,分享她的喜悦。
晓风从他简单的回应里感受到了他的敏感,于是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拜托给了博闻强识的他。
“若风,我不在的时候,帮我查一查公孙散人身上中的是什么毒。”
“毒?我?”唐若风一愣,想着论医毒该是洛娉婷比较擅长,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晓风所谓的“查”究竟是查些什么,“我懂了。”
她要的不单单是毒药的名字、组成和毒性,而是出处与历史,是这种毒的前世今生,是这种毒第一次出现的来龙去脉,以及之后种种的恩怨纠葛。
“等你回来,我给你答案。”
“保重好自己。”
“你也是。”
晓风再次骑上了那匹载着她出城的白马,这一次,它要陪她走的路,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