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京城的天微微发白。
安阳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发觉身体发冷,眯着眼本能的向上拉着被子,将自己裹得蚕蛹一般,温暖的又睡了过去。
房内只有微弱的几点烛光影影灼灼。陈雪在外面踱步,看了眼天色,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
“老大,起床了。”
安阳蹙着眉,抬眼看着还没完全亮的的屋外,认命的叹了口气。
今日是第一次上朝,可不能迟到。
屋外的陈雪还在踱步,侧耳听着安阳屋内还没有什么声响,着急的叩叩房门。
安阳边洗漱,边喊道:“别敲了,我起了。”
陈雪看着马车内摇摇欲睡的安阳,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
“老大,马上要上朝了,你清醒一点。”
“陈雪,你别吵我。”
安阳半眯着的眼睛又阖上,根本就控制不住的发困,上朝时间也太早,才四点!
“好的!老大。”
声音洪亮,振聋发聩。
惊得安阳猛地睁开了眼睛,瞪着眼前笑的无辜的人:
“陈雪……”
“老大,马上就到,你真的得清醒一点了。”
苦口婆心的劝导,一言难尽的额看着安阳,那个眼神好像就在说:
英明神武的老大怎么会怕困?
“我知道了!”安阳咬牙切齿的点点头。
等安阳的马车到宫门外,已到的朝臣早就排好队站着闲聊,来的人还不多。
却没想到太子和二皇女竟来的这样早。
安阳刚刚下了马车,武意就在不远处等着。
“安阳,听说你昨天在京城中闲逛,怎么不约我?”
语气之熟悉,让不少人都暗暗留意。
早就听说二皇女与安将军幼时相熟,这原是真的。
“二皇女安。”
安阳挂着友好的笑容,拱手问好,十分恭敬。
武意摆摆手,继续说:“我们不必如此,你何必这样守礼。”
安阳不受干扰的保持着着不远不近的态度,解释:
“本是改日想亲自去二皇女府上拜访的。”
“那正好,我那正好有瓶好酒,给你留着。”
武意好像没看见安阳的客套,直接抬手拍了拍安阳的手臂,开心的说。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是和谐。
转眼,太子站在最前方,后面跟着二皇女和瑾王
咚——
悠远深沉的钟声响起。熟悉的尖细嗓音响起:
“上朝——”
“陛下,臣有本要奏。”
武皇才刚刚坐好,卢晓就站了了出来。
她身影刚刚站出来,许多大臣都挺直了身板,这人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一个不畏强权的直言谏臣,实在不好惹。
“说。”
武皇看着卢晓,脸上并无什么多余的表情,手里悠闲的盘着手串。
“西北受封的将士已滞留京城许久,是时候启程回西北了。”
此话一出,张定北不禁微微抬头,看着眼前大义凛然的卢晓,在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
这个人,真是厉害了。
“嗯,仔细算算,是到时间了。”武皇思考着,点点头。
不顾众人小声的议论,淡淡的转头,眼神落在张定北身上。
“西北王,怎么看?”
安阳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事不关己的低着头,一个眼神都没有。
“启禀陛下,臣以为西北军是该回故土了。”众人没想到,张定北竟然直接应下来了这件事。
“但是臣有一个请求,请陛下应予。”
武皇看着张定北,语气温和的问:
“什么?”
“臣自请留在京城。京城繁华,臣还没待够,更何况,边境无事,臣回不回去都没什么关系。”
这个理由,让百姓怎么想?无非就是朝廷不让回去的阴谋论。
“胡闹!堂堂一个亲王,怎么能说出这么胡闹的话。”
皇帝一听,脸上不怒自威,重重的将手串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陛下息怒!”
众朝臣纷纷跪下请罪,大气不敢出。
没想到,此时的二皇女顶着压力,站出来说:
“母皇,边境无事,西北王毕竟年少,有此心境也能理解。”
张定北投过一个感激的眼神,趁热打铁的说:
“陛下,您就让臣留在京城吧。”
明明她可以找一个很体面的理由,可张定北没有。
这样莫名的坚持,安阳叹了口气。
“此事随后再议。”武皇显然有些生气,并没有松口。
没想到卢晓接着上前,并没有将此事轻轻揭过,继续上奏:
“陛下,那西北军将士的事?”
“随后再议!”
武皇不悦的看了卢晓一眼,显然卢晓明白武皇的意思,因为她微微后退了一步。
众人以为她就此放弃时,她却又坚定的上前一步,动作缓慢,看上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各位大臣的脸上神色各异,却低着头不肯再参与。
她们不明白卢晓从前那个遇事就躲的性格怎么变成了现在一种宁死也要谏言的样子。
或许许多人明白,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
无非就是张定北下朝之后再入宫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哭诉自己不愿回去,全了朝廷与陛下的面子。
而西北王委屈一点留在京城,换其他的西北将领回去,平安一时,已是幸事。
不料,与西北军短暂共事的卢晓却一直坚持己见。
是她不明白吗,官场沉浮十几年,有什么是看不明白的呢?
从前的她胆小怕事,不敢直言。
如今,发誓做个谏臣,肃清官场数十年来的不正之风,就容不下大家都假惺惺的演戏。
是非曲折,总要辩一辩,才对得起西北军的不畏生死。
西北军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天,外面流言蜚语,逼得众将士不敢出门,不敢高声说话,生怕有心人谏上一本。
这般委屈,也只不过是因为她们功劳太大,那些功劳不如她们的人自然怀恨在心。
朝堂之上不正之风数十年,多少人平白受了委屈,卢晓今天就要问个凭什么?
声音洪亮,回荡在大殿,久久不散。
“西北军滞留朝中已久,请陛下早做决断。”
卢晓大概是疯了。许多人都震惊的默默远离。
但安阳明白,张定北明白,这份心意,西北军是感激的。
总是前路艰难,总是挂着笑演戏全了面子,总是委屈,总是活该,总是无人在意,可现在终于有一个人不再装傻充愣,说上一句公道。
世事艰难,无数的坚持,反抗,不过是求一个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