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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 章 一诺万金

    我无意间竟然救下了权倾朝野的九千岁!还真是麦芒掉进针眼里,凑巧了!

    杨昀逆着光看我,金辉磨掉了些许他的冷冽,那种坚毅中带着一丝隐忍的温柔,让我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那时你,为逗我开心,画了一幅画。”

    我微微一怔,纵然没有丝毫印象,却也猜到了。

    “八骏图。”

    也就是说,当日义卖八骏图时,他就注意到了我。

    可是……

    “义卖八骏图,署名不是我姐姐吗?”

    姐姐偷了我的画,署了她的名,我与五年前的容貌又大不相同,他怎么认定那幅画是我的?

    杨昀微微一笑,柔声道:“你的手腕处,有一玫色印记,我不会认错。”

    “可你还是走了。”我忽然笑了:“早知那时候救的是九千岁您,襄阳时我就得让你立下借据,十倍赔偿你骗我的银子。”

    “当日我离开那里,是已经找到了能助我报仇之人,温二小姐,如今也不算晚,凡我所有,你皆可拿去。”

    呵呵……

    “姐姐落水,也是出自九千岁您的手笔了?”

    杨昀想也不想,直接承认:“是。”

    果然是,所以那日,他那样冷静和淡然的人,会提出让苏瑾去渡气救人,所以他会连夜布置画舫。

    “父亲的事,也是九千岁故意为之?”

    杨昀又点了点头。

    那么,用我小人之心度太监之腹,所有的这一切,只能用两个字解释——逼娶。

    “莫不是,九千岁真的迫不及待地要娶我?”

    “温二姑娘,只怕你对杨某成见颇多。可是,就算杨某对他人有万千矫饰,对姑娘你却是没一句虚言。”

    所以?

    “温二姑娘,游湖前一夜我对你说的话,是真的。”

    他深邃的眼眸定定看我,尽染温意,却叫我毛骨悚然。

    想起那一夜我送他到门口,他修长的手掀开轿帘,用最戏谑的语调说是最真的话。

    他道:“温二姑娘最是聪明绝顶,蕙质兰心,杨某只怕夜长梦多,温二姑娘再想到什么方法跑了,到头来杨某只能孤独终老无人可依了。”

    偏执到令人害怕。

    我干笑了两声,冷冷道:“那九千岁,您还真是以怨报德。您应该知道,凡是女子,皆不愿嫁给一个太监。”

    他生气了!

    他果然生气了,我还以为他一直能保持这样冷静自持的模样呢。

    “千岁爷,年少相救不过是我贪玩使然,何须千岁爷这般惦记。”

    望着桌子上的食盒,我讽刺地一笑,冷声道:“千岁爷,你说五年前你就惦记着我,可你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你明明就有很多方法报仇,可你还是舍了男人身进宫。如今你功成名就,又想要了全年少的不甘,平白耽误我一生,你说,你是不是恩将仇报?”

    见他胸膛起伏,我暗自腹诽,再生气一些,最好能像“郭靖”一样杀了我,只要不是自杀,回归渡后狗君就不会骂我。

    我故意挑衅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如同锋利的刀刃,企图割裂这片刻的宁静。然而,杨昀并未如我所愿,怒发冲冠,或是暴跳如雷。

    相反,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胸膛的起伏逐渐平复,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温二姑娘,你言辞犀利,字字珠玑,不过试图激怒杨某从而毁了这桩婚姻。”

    “可杨某自十七岁家中获罪以来,所听难堪之言多如牛毛,温二姑娘几句激将,杨某绝不会放在心上。”

    “你没有自尊吗?这都不放在心上?!”

    杨昀像是根本听不到我在说什么,继续道:

    “温二小姐,杨某乃言出必践之人,所说之言绝不收回。此生我既心悦你,既认定了你,便只有你。若我二人成亲,凡我所有,你皆可拿去,若我没有,也会替你寻来。”

    画饼?给我画饼?还是一个太监给我画饼?!传出去都丢人好不好?

    画饼谁不会啊?

    我现在也可以大言不惭地说陪他报仇,陪他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陪他看尽世间繁华,陪他疗愈他的心伤。

    画饼谁不会!

    可我说完就能拋诸脑后,几十年后我病死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比如也有人拿我当炮灰我也掉进湖里没了,那么了悟这一世,回到归渡,我又能记得多少。

    回头皆幻景,对面知是谁。

    他是他,我是我,路归路,尘归土。

    我嗤笑一声,目光如刀,直刺向杨昀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深邃眼眸。

    “九千岁,您不仅权谋伐策,面面俱到,这画饼的技艺也真是炉火纯青。但您可知,这世间女子所求,不仅仅是虚妄的承诺与空洞的誓言?您凭什么认为你这么承诺几句,我就会相信?”

    “温二小姐……”

    “你说你心悦我,却以多重手段相逼,更为了让我早些嫁给你而伤我亲人。”

    “是,我和姐姐不和,我厌她故作忸怩姿态,她厌我故作清高矜持,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不会以德报怨为了她做什么,却也见不得你动她。”

    “你说你心悦我,可你明明要报仇,明明所做之事凶险万分,却还要让我成为你的夫人。倘若一日你功败垂成,难不成要我跟着你一起死?!”

    杨昀闻言,神色一凝,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是被我言辞中的锋利所伤,又似是对我误解的无奈。他缓缓踱步至亭边,背对着夕阳,身影被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孤寂。

    我站起身,福身行了一礼,道:“想必九千岁心中已有答案,还要多谢九千岁送我的八宝盒。点心要得,情,我承不起。”

    说罢,起身就要走,杨昀却猛地回头,三步跨作两步至我的面前。

    额……

    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却见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肘奋力一拖,我离他近在咫尺。

    他的力道之大,让我一时无法挣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除了我熟悉的冷静与坚毅外,竟还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与柔情。

    干……干啥?!

    我心如擂鼓,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羞愤的。

    他又加了几分力,我被迫又离他近了几分,撞进他的胸口,他另一手滑到我的腰际,激得我差点跳起来。

    我……我……

    “你……放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别乱来!”

    “被……被看到就……”

    “我早就吩咐下去了,除了自己人,谁也不敢进来。”

    “那……那也不能……”

    他微微弯下腰,一双幽泓一般的眸子倒映进我的眼睛,眼睛都不眨一下。

    “还有吗?”

    啊!?

    “除了你方才说的那些,还有吗?”

    我怔怔地望着他,那些尖锐的言语似乎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力量,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温热而真实。

    “没……没了……”

    “真没了?”

    “没了……吧?”

    “其一,只要今后你安心留在杨某身边,杨某可以保证,绝不再伤害你的家人。若你说一句,我杨某自会当做我的家人。”

    “不……不必……”

    “有违此誓,便叫杨某报仇不成,父母九泉下不得安宁。”

    他不应该说天打五雷轰这样的鬼话吗?为什么要拿这个开玩笑?

    他为了报仇,能忍辱偷生进宫做太监,怎么会为了让我相信,拿这种事开玩笑?!

    杨昀撤开一些距离,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的荷包,另一手抓过我的手臂,把荷包放在我手里。

    “其二,你说我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不能给你未来。那这个呢?”

    我颠着手里的荷包,声音颤抖:“这是什么?”

    “这些年我攒下的所有俸禄家私购置的田庄、商铺、宅院,还有这艘船。如今全都托付给你,这便是你所有退路。”

    “你且放心,所有这些都是干干净净的,是我俸禄所得。”

    ……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手中的荷包,仿佛它承载的不只是沉甸甸的财物,更是杨昀对我前所未有的决心与承诺。这份厚重,让我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震惊,也有一丝莫名的感动悄然滋生。

    这才是……一诺千金,哦不对,是一诺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