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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东久村

    昨晚与小杨微信约好今早5点出发,目标东久村51公里。清早我们按时行动,可她们还没起来,也许小杨是千金一刻的荤睡,不像我们是唇焦口燥的素觉,只好先行出发。背着行囊睡眼惺松地走出宾馆大门,身已在路上,心还在床上。周边漆黑如墨,就小街上那么几盏街灯一晚没睡,还在朦胧地亮着。分钟我们就出了镇,走了百十米回首一望,那如豆的街灯好像被谁挂上了天空,变成遥远的星光,它们在黎明前的夜色里静静看着我,像是老友在深情嘱咐。我深吸了一口清晨凛冽的空气,精神才为之一振。

    黎明前的天色好像是一种藏区才特有的纯黑,把周边巨大的山脉完全掩没。黑夜给了我黑眼睛,我却连贴在鼻尖的大山都看不到,像是掉进了黑暗的宇宙最深处。走在无边夜色的清晨中,心中既有奋勇出行的壮气又有害怕遇上大型野兽的怯意,因为据说这一带曾有熊出没。可我的心中还留有一小块空间,装了一点小小猜,在想像小杨的三人到底怎样度过同屋的夜晚。有水零星地滴在脸上,黑暗中就觉是有个人贴着你,在用花洒浇得你雾头雨面。这个雨趁天还没亮就偷偷下起来,处于似大又小,让人有了雨衣欲穿还羞的尴尬,最终我和郭少还是硬着头冒着雨在黑暗中前行。

    走了约半小时,看见前方黑暗中有一巨大光源,把无边的黑暗撕出一团边缘有芒刺的光明,让人心里顿时充满温暖。顺着光走上了一座桥,那灯就在桥的那一头,把大桥照得雪亮。河在下面深深的黑暗中,只听得声音却看不到任何,我好像走上一条悬在黑暗宇宙空间中的天桥上,那桥可能通向宇宙深处,没有尽头。雨大起来,我们走到照明灯下的一个工棚躲雨。看势头一下子还停不了,就点上烟抽了起来。看着无边的黑暗,就想着还在通麦的她们仨是否已经出发。忽想又前两天还在失去前任徒友的小伤悲中,接着就遇见她们仨个新人,318上永远都得怀着希望哈。正想着,看到小杨的发信,她们三人己出发。

    天慢慢亮了,是阴灰灰的天空,雨已变得零星。袜鞋都有些湿,脚也有点粘,好像鞋子里和了一团面糊糊,可徒步者也没多余的衣物可换,只好忍着继续前进。318像条长蛇紧缠着山腰,路上空无一人。路的另一边是峡谷,深深的下面响着隆隆的水声,那是一直伴我们而行的帕隆藏布江,但看不见,因为沿着峡谷一直都是盛得满满的云雾。峡谷盛不下的,就飘到路面,于是我们脚下也踏着飘渺的仙气,行走其中犹如在仙境,连人也会感觉恰似成仙。

    “吃点东西吧。”郭少说。于是就在路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我刚点着烟,忽听背后山上一阵哗哗啦的树叶声,像是有人在摇动树枝。抬头看去,原来是一群猴子,正探头探脑地在窥视。我们把食物抛向猴子正逗着玩,有一推车老哥从西边的晨雾里慢慢走过来。原来他是沿318去了拉萨,现在又从拉萨走回来。

    老哥强啊,我们由衷赞叹。正在火热聊中,东边的山路上,三个人影从浓雾里渐渐显了出来,小杨和两个藏族女孩竟赶了上来。嗨,隔着老远我就对她们高喊。她们很快走近,女孩们好像变了一个样,热情爽快,与昨天判若两人。我们五人犹如久别重逢般亲热无间,让推车老哥有点尴尬。余光看去,他抿着嘴唇紧盯着两个女孩,眼睛里闪烁惊讶和惊艳交错的目光。我想他肯定是为年轻女孩惊人的美貌震撼了,就跟我昨天下午刚见她们时的神色一模一样。

    荒郊野岭的这种美丽遇见,分外激发荷尔蒙的迸发。身体没经大脑的同意,就把对老哥的佩服之情扔进了山雾,心中全部换盛了满满对女孩的热情。自古以来,男人本色就是如此,英雄尚过不了美女关,何况我们这等凡人,但从老哥看来,这简直是聊斋中的相遇狐仙。我感觉他对往返318的自豪,已在自己的内心里变得可有可无。他久站无语,百感交织,就告别而去。走得远远了,我看见他还回了几次头,不知看谁,但肯定不是看我。老哥走吧,你不是我关心的。

    昨晚其实没听清小杨介绍她们的名字,原来高个年轻的名叫丹珍卓玛,另一个叫扎西青措。小杨说在藏语中,“卓玛“是对女子的称呼,“扎西”的意思是吉祥如意,“措”的意思是湖。我说:“吉祥青色的湖,扎西,你的名字很美哈。”扎西哈哈笑起来。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就问:“那你们姓什么呢?”扎西笑了:“我们藏族是无姓的。”“啊,那你们怎么取名字。”“我们都是找活佛喇嘛取名,不过经常会用母亲名字中的字。”原来是这样啊。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真是长了知识。后来了解到古时藏族是游牧民族,男女通婚相对宽松,不那么严格,因此孩子生下来一般只知道母亲,不知道父亲是谁。

    我发现她们三人身上空无行李,一问才知她们在路上拦了车把行李搭到东久村,随便放村头路边即可,小贵重物件另有一个小包留身边。她们一直这么干,从不会丢失。啊呀,我与郭少赞叹,以前怎么没想到呢。我们也得这么做,否则根本追不上她们。扎西性格较开朗,身怀与人自来熟的功力。但她的汉语很不流利,腔调也有点小怪,导致她一开口,就让她在我心中的分数像天气变冷的温度计一样开始下降。哦,扎西,你可以靠颜值吃饭的,但偏偏那么喜欢说话,你不开口才是最高值。她让我们俩把包给她们,并让我们仨男先走,以便搭包襄。不一会,我们五人变成了`空手道`,身体像久压弹簧弹了回来,走起路来也一跳一跳的,原因也许是一半是遇上了她们,另一半才是身上无负担,半缘修道半缘君哈。

    在318上走,一路基本上是在高山峡谷里穿行,路边随处都有青藏高原上的各种野花,风景秀丽多姿,引我入胜,可这时我对景色失去了兴趣,开始有意无意打量这两位女子。丹珍20来岁,个子高高的,性格有点含羞,很漂亮,是那种一看就扎入心底的美,还有点孩童气,她好像有点像……谁,我一时想不起;扎西30出头,灵动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其实也长得挺不错,但有丹珍在,就被比了下去。她的面容有些倦意,让人第一眼就有觉得心有沧桑。她们俩都穿着黑色藏裙,显出姣好的身材,脸色却都有点酱红色,应该就是高原红,长期强紫外线照射的缘故,导致脸部皮肤比较粗糙,我感觉这是她俩唯一的不足。

    郭少可能对藏族也充满好奇,看到扎西拄着一根木棍,又拿起我斜靠在路旁树干上的登山杖做着尝试动作,他就问扎西:“你们为何不是那种一路身体趴地朝拜。”可能不熟练的汉语让她无法单纯说得清,扎西把手比划成一支手枪,说:“那种是大姆指,我们这种是食指。”想了一下才明白,我说:“哦,你是说嗑头这种是最让人敬佩的吗。”她挼着她的粗大独辫,一边点着头。她的头发粗而浓密,眼睛也大大的,生动活泼,但隐约感觉眼底铺有一层类似忧伤的底色。丹珍也在旁边附和表示赞同扎西的话,我发现大家聊天时,小杨总是靠得丹珍好近,时时低声说着什么,惹得丹珍吃吃直笑。

    不知不觉走到一座大桥,桥两边各有一巨型方柱支架直直插入云霄,下部涂满藏红插向江底,上部一片雪白直冲天际,像是藏族寺庙的院墙,又像是一位藏族青年叉开两脚傲骄挺立在蓝天白云之下。两岸墨绿的青山成了大桥深邃的背景,深深的下面流淌的是易贡藏布江,大桥支架顶部一横牌上书“通麦特大桥”。哦,原来这就是过去318上有名的通麦天险,这里是易贡藏布江和帕隆藏布江汇合到雅鲁藏布江的地方。当年据说有千余司机丧生于此,被人称为“通麦坟场”,因此这里流传着一句话:不要说你走过318,而是老天爷又放过你一次。这里曾修过两座桥都被洪水和泥石流冲垮,川藏线的险恶由此略见一斑。而今终于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据说通麦大桥是中国目前跨度最大的拱形桥梁,这里应该是自翻越海拔4468米的安久拉山后,200多公里长下坡的最低点。顺便一查,果然海拔才1800多米,竟是318川藏线的最低点。哈好好,不怕高原反应和感冒了。

    我们五人在桥上兴奋地拍照留影。小杨热情地为丹珍拍照,站在桥边找角度,横风吹来,一下把他的圆檐帽吹落。丹珍惊叫一声,伸手下意识去抓拿,可那顶帽子还是七歪八扭地飘落下深深的江面,翻个浪花就不见了,小杨大喊:“丹珍,赔我帽子。”惹得大家都笑起来,我说:“不赔帽子就赔人哈。”丹珍忙牵起小杨的手,说:“求你了,不生气不生气。”郭少开起玩笑,说:“哪个赔(陪),耳朵旁的,还是贝字旁的。”这句话也是夹着幽默,可是丹珍却没什么明显反应,哦,原来她们不怎么通晓汉字。

    她們汉语听说还行,只是说话有时表达不准确,有时听起来很费事,但并不影响她们脚力的异常凶猛。我们三个壮男,走了一段路,总是会想稍息一下,但她们从不休息,一个劲往前走。有时我们停下来抽支烟,她们就消失在很远的前方,羞得我们三男身子都矮了,实在跟不上了就干脆摆烂,索性在后面慢慢闲逛。天空早已不再是清晨那种云雾满满,欲雨还羞的样子,高原的太阳时不时露一下面,把看不见的紫外线不怀好意地照射在我们裸露的皮肤上。徒步以来,我们天天都全身紧裹如粽,做了一个套中人,因为要对凶狠毒辣的高原太阳严加防范。但小杨经常要直播,不得不抛头露面,他已经被藏太阳舔得面目全非—非洲的非。要么放弃直播,否则只有一“非”到底。

    走了大约30公里,已到了下午。饶是大背包不在身,双手空着,但也累坏了,而她们俩不见人影,留下我们三个心有羞意的男人坐在路边排水沟边抽烟。高原天气说翻脸就翻脸,毫不留情,太阳还在树缝里闪烁着,大雨就哗哗得不约而来。我们慌慌地躲在树底下,前行的勇气却已钻进地底下。大家都想搭个顺风车,但三人在一起目标太大,我说:“我先走着吧,你們搭上车再叫上我。”

    我只披上雨衣就冒雨前行,鞋子早在上午就湿了。本来高原湿身有点危险,因为可能会感冒,高原感冒比平原的危险大多了,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但此时我却不惧,因为上午通过的通麦大桥海拔还不到2千米,这里应该也差不多,我何惧之有。想到两个女孩在前面,就向丹珍发信,问她们到了哪。丹珍说得含糊不清,我说你拍路边的里程碑就好。结果一看,她们就在前面二三公里处。美女已成我动力,心有所想似马奔腾向前,脚下有疼却如跛脚野狗快不起来,但还是冒雨尽力快向前赶,终于在一个路边公路维护房檐下看到了躲雨的她们。四下里荒郊野岭,树草茂盛,她们俩身着黑衣,面容娇美,简直像是从树林里走出来的女精灵。嗨,刚与她们打个招呼。扎西说:“快进来躲雨。”我站在雨里,说:“你俩像是山野女巫。”扎西笑得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我说:“真的,一路上全是荒山密林,根本没个人影,突然看见你们,感觉很奇异,觉得现在的你俩跟我上午遇到的你们不是同一人。”“哈,怎么会这样呢?”“我也不知道。”“那我们是女巫,你就是男巫。”扎西回怼了我。丹珍问小杨他们呢,我就向她们说明情况。

    说了几句话后,我才觉得原来的她们又回来了。雨下得小了,我们一起出发。这是我第一次单独面对她们,看着她们美丽的脸庞,忽然感到一种不同的感觉,是否是老天觉得我会坚持不下去,就特派了这两个女精灵伴我到拉萨呢。这样的想,有点乱,但我却从心理上开始有所依赖了。

    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我想起小杨的问话技巧,就问:“你们从哪出发的。”丹珍说:“我们是欣龙的。”我查了下高德,哦,欣龙,在四川甘孜州,但不是很熟。我有点怀疑地问:“你们也是藏族?”扎西说:“我们是康巴藏族。”“啊,是不是康巴汉子那里。”“对,我们那的男人就是康巴汉子。”“呀,小时候就听过,好像很威武雄壮。”“康巴汉子就是我们欣龙县的最好了。”“哇,那你们那不是好多帅哥?”“呵呵,好像是吧。”“难怪你们俩都长得这么美。”“真的吗。”两女孩都笑起来。

    “嗯,你们那好像离317比较近,怎么不走那条路呢。”丹珍说:“是的是的,我们有两个大菩萨要拜,一个在林芝,一个在拉萨。”“哦,林芝还有菩萨?不懂。”“那你们从哪走到318的。”丹珍说:“是从欣龙走到巴塘。”

    扎西问我来自哪里,我说是江西,她不知道在哪,我边比边划讲了一下,她惊讶了:“那么远,你从那里走过来的?”哈,我笑起来,藏族女孩这么可爱吗。我说:“我哪里有那么大本事,我先是火车到成都转雅安,从雅安出发318的。”她又问:“你做什么的,怎么会时间出来玩。”我说:“在老家做事搞叉了,好闷好腻就出来了。”沉默了一下,我又挑起话头:“那你们也翻过了宗拉山?”“是啊。”

    我们的对话顿时就热闹起来。宗拉山海拔4150米,又叫红拉山,位于巴塘县到芒康县之间,滇金丝猴保护区。丹珍把她在山上拍的照片给我看,有一张是她蹲在山上一大丛紫色的花中。我说:“哈,我也在山上看到这个花,但不知叫什么名字。”丹珍说:“我也不懂,只是觉得颜色很特别。”西藏高原上有好多叫不出名的花,形状和颜色都非常特别,引人入胜。

    宗拉山形缓和,好多地方可以穿越直上直下,不用像开车非得顺着曲里拐弯的318来回摆荡,我说:“我在翻宗拉山时,经常直接抄近路。”“啊,我们也是啊。”我说:“以前在折多山、剪子弯山穿小路都累得半死,只有这座山的穿越真的是省力省时,因为它不是很陡峭。”翻越垭口后,就明显发现周围苍凉的大山都由原来的土黄色变成了红色,与山底的村庄田园绿意形成大自然的油画。

    我说:“在经过芒康边检站时,看到山上有猴子,也不躲人,就在路边玩。”扎西说她也看见了猴子,她说:“我本来想到山拐角方便一下,却发现有只猴子就在身后的树上看,就赶忙跑了出来。”我笑了:“可能那是只公猴哦。”

    扎西告诉我,家里人怕她遇上打劫什么的,出发时要她把原来在家里穿戴的首饰都换成廉价货以防意外。“啊,你原来戴的东西都很贵重吗?”扎西顿了一下才说:“我戴的是天珠项链……嗯,有点贵。”“多贵?”她犹豫了一会说:“家里人说值十万。”“啊,这么厉害。”远超我的想像,差点惊掉我的下巴。我看到她颈上还是有条项链,就问她:“你现在戴的呢。”“十几块钱的玻璃珠。”她说这话时,我不由瞟了一眼她的领口,是让人有点心动的一抹白,并没有她脸上那种酱红。

    “天珠是我家里传了好几代的,所以才很贵重。”“哦,戴着让我们见识一下多好。”“以后有机会去我们甘孜给你看看。”甘孜,我觉得是个非常遥远的地方,基本不可能吧,我就接着说:“我也听说海子山有人劫路的,还在理塘买了把藏刀,其实是想做个纪念。结果一路上啥事没有,过芒康检查站时被收缴了。”“那不是可惜了”,丹珍说。“是有点可惜,但一路上除自然山川的险峻,都没遇上什么危险,说明治安不错,也心安了。”

    一通聊天,彼此的陌生感去了好多。我告诉她们,之前也遇到过一个女孩,但没见过面。刚走出天全县时,看到路边有个茶马古道纪念碑,就走过去看看,碑上面写满了徒步骑行人的留言。有个叫“山东大花”的女孩写的是:风景好美哦,可是刚出发脚就痛死了,后面怎么办啊。我看了差点笑出来。扎西问:“你笑什么。”“笑她挺可爱啊。”扎西又问:“你怎么知道是女孩。”“啊呀,你看名字大花,还有留言的口气。”

    走到二郞山脚新沟客栈住宿时,看到路边的公路里程碑上又有大花的留言:风景真的好美啊,脚更痛了,一下又笑得我半死。再走几天,我在理塘229道班住宿时,也在墙上看到她的留言:青春无售价,拼死到拉萨,看来她还是比较痛并快乐着的。“以后呢。”丹珍问。“以后再也没见到了,也可能我没注意。”我继续说,“她的留言每次都在我到达的前几天,我开始还以为后面可以追上她,但没想到追上了你们。”她们俩笑了起来。

    “但我敢肯定的是,她绝对没有你俩漂亮。”我又接着说:“后来我在沿路的栏杆、里程碑、各种牌子、客栈里看到很多留言,非常多,比如有个小青年写的爱情:我要去拉萨找我的爱情,遥远的你就是我最近的爱。还有好多,收集起来肯定非常有意思。后来我也买了一支油笔在路上涂涂划划。”她们俩显得非常感兴趣,扎西说:“我都不知道有这些东西,我识汉字好少,可以写藏文,把我心里的憋屈写出来。”“啊,你有什么憋屈。”扎西嗯了两声,又不说。

    丹珍好像没这么多心理负担,给我看了一个猫视频,是她养了十几年的猫,叫小虎。我说为什么叫小虎呢,她说你好好看看。这只猫通身银灰色的毛有着铜钱样的黑斑点,脑门有明显的条纹,两只琥珀色的眼睛超大且炯炯有神地闪着光芒,好像与我平常看到的一般家猫不同,它的动作非常灵敏有力。我惊呼:“你这只猫好特别啊,特别有活力。”丹珍说:“你觉得它像什么。”“像、好像有点像……豹还是虎?。”“对啦,所以就叫它小虎。”丹珍说是小时候上山捡到的幼仔,这么多年感情非常深,整天腻在一起,丹珍从小就没出过远门,只有这次走318朝拜才离开过这么久,互相都很舍不得。这让我第一次对猫有了较深的感觉,以后也去养一只?想了想,我还是摇了摇头。

    我问丹珍:”感觉你在家是个小宝贝哈,你家做什么的。”丹珍说:“我在家里最小。大哥开厂做藏香,我跟着在那上班。”原来藏香是藏民向佛的常用品,丹珍家的藏香做出了品牌,在甘孜一带销量火红。我看丹珍的手机不一样,就问:“丹珍,你是苹果机吧,扎西也是吗。”果然得到她们的肯定回答,我说:“你们好有钱哈,我们三个男人都不是苹果。”扎西说:“这边都用苹果。”“这样吗,是不是你们好多牦牛啊。”我半信半疑。“我们这边每家都有几十头牦牛,每头牛可以卖二三万。”“哇,那你们都是百万身家啊。你看你扎西戴个天珠都是十万以上的,好有钱哈。”“用苹果不是因为牦牛,也不是因为钱,是有藏文比较好用。”后来我一查,确实如此,苹果手机上自带藏文应用,这个死外果佬,竟然这个方面也没落下。

    一通聊天,三人熟悉了好多。就这么走了好久,郭少也没音信,我疑惑地看了下手机,操,却没信号。没法,只有继续走。但此时我是不是真的想坐车抛这两个女孩而去呢,心中好像又是否定。心里的小冲突在突突突的时候,接到郭少来电。原来他们找到一辆车,却只有一个座,两人挤了上去,就没法再叫我。小杨和郭少此时已到东久乡。我有点小懊恼,可她们俩还是一如既往向前冲。我的目光越过她们的身影,看到一座桥横在河上,桥头有个人扶着单车在那立着,向走在前面的她们打招呼。

    等我走到桥头时,才看清是一个小伙。他个小身瘦面黑,手上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三根香蕉,正努力要把香蕉给两位女孩,她们俩拒绝了。没错,就只有三根。我K,我印象中没人会只买三根香蕉的,这是算好仨人每人一根吗。我忽然想笑,这个小伙和他的塑料袋都让我感到滑稽好笑。看到我走近,转身要把香蕉给我,这样的三根,我当然不会拿。如果是一排香蕉,那我可能也会好意思吃一根,这种情况让搞笑一直搞笑可能好一点,香蕉男有点惺惺然地踩上单车走了。

    我看了一下时间,已近下午7点,我们离东久乡还有3小时路程,也就是说还有12-15公里。好在这边天黑得晚些,要接近9点,还有一个多小时的白天可以放心走路。通麦小旅馆的老板说,这一段路曾有熊出没,天黑的危险肯定比白天要大。还说以前西藏有一种熊被称为人熊,它在草原上会拿一坨干牛屎放在头上,学牧民戴毡帽,然后和人打招呼,引诱你走近。我当时听了就不寒而栗,好可怕,这熊的智商也太高了吧。天,阴沉沉的,黄乌的云越集越多,好像在密谋新的雨势。

    我说“9点就天黑了,陪你们走到底。”扎西说:不用,你先坐车走吧。”“那你们怎么办。”“我们走惯了,没问题。”感觉扎西的回答夹带着些许炫耀。她还一个劲地展现魅力,又伸出握成拳的右手,并竖出大姆指去拦车。这一段斜着小坡的路面很开阔,过往的一辆辆车都从我们旁边疾驰而过,却没车停留。不知是不是也看到天色要黑才加速逃走,或者因为我是一个男人,与两位藏族美女走在一起,让司机有了小醋。如此几番,大家静下来,默认统一思想。走,快走,一起走。这样一想,都没有太多心思闲侃大山了。

    这里看不到一个行人,也看不到一户人家。藏族的村落都很隔得很远,连接村落的就是这一条条荒凉的公路,让人感觉走在无人区。没车的时候,除了傍晚的风吹得树林哗哗响,再没声音。有时候风也停了,一时间万赖俱寂。这一带山高林密,两边的森林夹着318,往森林里面张望却看不清里面的昏暗有什么,但总觉得熊们正憋着劲向我们张望。天色渐渐暗下来,行车很少了,整个山林都寂靜无声,周边局势似乎让心里有点紧张起来。也许为壮胆,我忍不住大喊一声,山林深处把回音反馈了回来,把走在前面的她们俩吓了一跳。然后扎西也大叫,声音高尖。

    这么长时间在318,走过一桥又一桥,翻过一山又一山,我老是想起`一道道山来一道道水`~的歌,禁不住轻唱出来,不过瘾,就大声吼唱。隔着几十米,她们在前面向我竖起大姆指。走着走着,就进入了一条隧道。川藏31路上有无数很长的隧道,在里面行走真的是一种煎熬,如同走在一个永无尽头的轮回之路,特别是走到中间的时候,往前你看不到出口,往后你看不到入口,让人压抑烦躁甚至油生幽闭的恐惧,感觉走进了阴曹地府,再也出不来了。凡事都有两方面,这也能锻炼和增强人的心理抗压能力。

    这时突然前面响起藏族曲调的歌声,高亢悠扬,在隧道里又有回音,挺好听。原来是扎西在展歌喉,也许她也感受到了隧道的压力。我鼓起掌来对她支持,掌声带着回声在隧道里更响,但没影响扎西。她一直唱,直到走出隧道,歌声才挣脱束缚,扑楞着翅膀向上飞,直冲西藏独有的湛蓝辽远的天空。哦,这时才是真正的藏歌啊。我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喊一路唱,男汉女藏,此起彼伏。由于背包被带走,没有任何能量能补充,累痛渴饿都一齐袭来。我看到扎西会不时地把路面上的石子捡起扔到路外,心想这个女子心地还挺善良的。

    在一座桥边,她们俩说要休息一下,我也不知她们要做什么,就远远地在桥栏杆靠站着。看她们脱了鞋子,在弄着什么。一会儿,整理完毕走过来。我就问她们,原来是挑脚上的血泡。我说:不是到住宿再挑吗。丹珍说:“好痛啊。”我笑了:“原来你也不是铁脚啊。”其实我的脚下此时也好痛,感觉有好几个血泡亲热的挤在一起,让我每一次休息再启动时都钻心地痛,不得不要缓上几缓,所以休息倒让人害怕,我宁愿累也不要痛。318真是挑战啊,难怪有车族或骑行者划过身边都会向我们竖起大姆指,真不容易。

    高原的天气总是不按套路出牌,这会儿天空又挤满水墨画中那种淡黑的层云,好像有好多的雨挤在里面,浓浓欲滴。不会又要下雨了吧,我正想着,一只大乌鸦从头上哇哇地飞过,扎进密密的森林中。我惊呼:“哇,这么大的鸟。”扎西看着飞过的乌鸦,若有所思,她对我说:“我们那里传说拉萨那边有一种神鸟,全身有好多种颜色,非常漂亮,谁能看见就会有福。”“是吗?”我半信半疑。她又说:“我好想看到这神鸟。”“是真的吗?”我仍是怀疑地又问。扎西很有把握地回答:“这是真的。”丹珍也点点头,表示扎西说的是实话,她也坚信不疑。这让我好奇了,我问到:“现在路上看不见神鸟吗。”扎西回答:“听我们那里老人说,要过了拉萨才有。”她的这句话,倒让我觉得真有神鸟这么回事了。“那祝愿我们大家都看到神鸟。”忽然间我想到什么,就问“嗨,那你们这次朝拜是因为有什么事,还是怎么的?”扎西支支吾吾欲说还休,我又看向丹珍,这时的她好像面有小羞的神情。难道是为婚姻?我心里想,既然不说就算了。

    我感觉鞋子里好像蹦进了砂粒,就停在路边脱鞋倒砂,她们继续向前,渐渐转过了山口那个弯。穿好鞋子,我点燃一支烟,边走边抽,一边打量着路边渐渐变黑的森林。等我转过弯,却又看见那个香蕉男在前面推着单车,与两位女孩聊着天。咦,这怎么回事。看到香蕉男渐渐落在她们后面,有时回头看我,好像也在半等着我。我加快脚步,赶上了他,两人并列前行。“嗨,老哥。”香蕉男与我打招呼。“哈,又见了。”我说。渐渐聊开了,才知原来他是个内蒙男,姓童,在八宿就认识了她们俩及小杨,还问小杨在哪。我也给他讲了今天的情况,但我心里奇怪,走了半天,他怎么还在这呢。

    雨又下起来,好在不太大。边走边聊时,郭少来电说他们到东久发现没住宿地,只好拿上大家的包搭车再前行16公里去鲁朗镇。这个对郭少是胜利的消息,却加重了我的累值。这时快9点了,天已有些黑,我看了下高德地图,这里离东久乡还有3公里多,走到时都十点了。对于我,那时还必须找去鲁朗,只有搭车,那个点路上还有车吗。而这两个卓玛认死理决不坐车,她们必须在东久住下。她们是女孩又是藏族,估计有可能借宿。我对内蒙童说:“我脚痛走得慢,你骑车追上她们吧。马上天黑了,你在会好些。”

    天色真的黑下来了,路边的森林一下变得黑乎乎的,好像里面的熊们已憋了一个白天,即将冲出来。只有路面稍稍亮一些,而雨又开始零星地飘落,我闻到空气中雨滴散发着警告的味道,心里也如天色开始黑成一团,不知能否搭到车。就这么巧,忽然一辆小面包车来到身边停下,小伙司机问我是否搭车。我当仁不让打开副驾门,见一大狗挤满在座,吓我一跳,但脚痛没跳起来。车主说不咬人。我上了车,把狗推到座前空档,臭脚无处安放,斜斜跨放在狗身上。我看到狗很乖地趴在脚下,但却哼哼了几下鼻子,头也塞进另一方向,不知是不是熏到了它。我对车主说“前面几十米过那两女孩时能否停一下。”瞬间赶上她们,我摇下车窗对她们说“上车吧,天黑了。”但她们很坚决地摇头,再三劝说也无效,只好说:“那你们要想办法在东久住下,不然去鲁朗还有16公里,得走4个小时。”她们说好,神色淡定令我汗颜。我在想是什么让她们如此坚定呢,丝毫不妥协。

    车继续前行,没想到才行几百米转个弯,就到了一个黑夜里闪着灯火的地方。一问才知这就是东久村,怎么这么近,但这样她们俩就不用夜间赶路了,幸福有时来得真快啊,我赶快电告丹珍。在经过长长的东久村时,车主很配合我。每当经过饭店就停车,以便我问住宿,但确实都没有住宿,原来这里距鲁朗很近,过客都不在此停。我大概明白,地图定位的点可能在东久村的西边,因此显示距离远一些。

    我又电丹珍,让她们想办法住下,天已完全黑了,不能再往前走,丹珍答应。车主一直开车没吭声,忙完我们才聊,原来是江西人,啊呀,异乡深夜还是老乡情深啊。在路上我就电郭少,他们竟然还没到,在半路加油。转眼到了鲁朗,我就随意在路边饭店下车,想请老乡吃饭,但他说自已做好了牛肉饭。他就在饭店外吃饭,我进店等郭少。10点多时,郭少发来旅店定位。我刚一出门,发现老乡正端着碗吃饭,他说等一下,吃完就送我。这时丹珍来电:大哥,我们找到了地方。原来她们是借宿在一个藏族人家,果然同族自有方便。我表扬了她,内心一下踏实。

    小杨和郭少住的是距离约4公里外的“市长客栈”。名字好大气,不会住的都是市长以上级别的吧。车一会儿就到了,我打开副驾门准备下车,那狗倒比我更先窜出去,对着另一只路过的狗怒目圆睁。车主赶忙过来牵绳子,两只狗己经愤怒开骂,花好大劲才把它弄上车。我虽然对它们无故开骂不解,但没心思去想,因为我脚上估计至少有四五个血泡,很累很疼。天这么晚还没吃晚饭好饿,雨水早已把我的鞋帽衣打湿到贴身,而这一天也是318路上最漫长的一天,如诺曼底登陆D日。早上本来计划只到东久村,却超预期地来到了鲁朗镇,好像本来想打一只兔子,却意外猎到一头狼。

    下车的时候一着地,脚趾痛得让我不得不缓了好久。早发通麦,夜宿鲁朗,不出意外的话果真出了意外,虽然我此时脚痛得只能一跛一拐地走,但我内心却好轻松,难道这就是痛并快乐着?我深吸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向着斜坡小路上的客栈慢慢走去。高原的夜色中,小雨静静下着,路灯安静亮着,气氛温馨宜人,夜色里的鲁朗让人看不清真面目,平添一份神秘的幽美,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