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明秦风 > 第025章 三司会审

第025章 三司会审

    乾清宫。

    朱由校手持刻刀,以檀香木为料,正在聚精会神地雕刻一座假山。

    整座假山高一尺多,已完成大半,但见池台林馆,飞桥回廊,皆雕琢细致,精巧异常。

    很难想象,如此精巧的木工雕刻是出自一个十来岁的皇帝之手。

    李选侍指挥着宫女太监,将一顿丰盛的御膳送进了西暖阁,跟在李选侍身边的八公主脆生生地拜道:“见过皇帝哥哥,皇帝哥哥累了吧?”

    李选侍也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该用膳了,贱妾让御膳房给皇上准备了您最爱吃的乱炖海参,皇上您快尝尝。”

    此刻,李选侍一脸温柔关爱,仿佛朱由校是她亲儿子一般,这在以前,是很难想象的。

    以前在东宫,李选侍因最得朱常洛宠爱,难免恃宠而骄,对朱由校的生母王才人常有欺凌之事,对此,朱由校心里依旧有些耿耿于怀。

    不过,自王才人过世后,朱常洛便将朱由校交给李选侍抚养,李选侍只生了一个女儿,她自然也知道朱由校对她意味着什么,因此自那之后,李选侍对他还不错,虽谈不上视若己出,但却也不缺关怀之举。

    更重要的是,在他登基前,李选侍自愿搬离了乾清宫,心思基本都用在照顾他的的饮食起居上,摆明了没有要控制他这个皇帝的意思。

    此举不仅让那些说她想垂帘听政的谣言不攻自破,也让朱由校对她产生了一定的好感。

    总之,面对李选侍时,朱由校的心情有些矛盾,看到她头上还包扎着伤口,朱由校忍不住说道:“娘娘有伤口未愈,理应卧床静养,饮食起居此等琐事,交给宫人就行了。”

    李选侍说道:“多谢皇上关心,贱妾好多了,皇上初登大宝,百事纷繁,如今朝中围绕红丸一事,大臣们又吵成一团,想必没少让皇上操心,贱妾一介女流,国事方面无法为皇上分忧,但求能照顾好皇上的饮食起居,让皇上能安心处理朝政,否则岂不辜负先帝临终嘱托。”

    说到这,李选侍神色一黯,眼中含泪。

    朱由校心头一软,张口想安慰两句,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这时乖巧的八公主端着一个小碟子,说道:“皇帝哥哥,让我来为你试膳吧。”

    按宫里的规矩,皇帝进膳前每样菜都要由侍膳太监先当面尝一口,一来看看膳食是否有毒,再有就是看看味道如何,食材是否变质,温度是否合适等等,是以八公主有此一说。

    面对这些乖巧的妹妹,朱由校终于露出笑容,他含笑道:“这等事岂能由皇妹来做,你坐下来陪朕一起用膳吧。”

    “可不敢,回头娘亲会骂我的,能伺候皇兄用膳,我就很知足了。”

    李选侍接口道:“皇上,您就别管这丫头了,饿不着她,您快用膳吧。”

    朱由校没再坚持,在太监宫女们的侍候下,准备用膳,他端起玉碗停了停,说道:“娘娘放心,红丸一事,无论如何不至于牵连到娘娘头上。”

    “皇上不提此事,贱妾还没什么,贱妾如今退居深宫,不问世事,一心只想照顾好皇上。奈何有人就是不肯放过贱妾,说甚先帝驾崩,乃贱妾与人合谋弑君,这是不将贱妾置于死地而不肯罢休啊。”

    “这等风言风语,娘娘不用理会。”

    “贱妾本也不想理会,但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我那表亲奉先帝旨意彻查王安私通建奴一案,得罪了不少人,如今都将矛头指向他,他若获罪,贱妾又岂能幸免?先帝已去,贱妾倒也不惧一死,只是这弑君的罪名太重,贱妾实在背负不起,皇上啊,天地可鉴,在这个世上最不希望先帝驾崩的,恐怕就属贱妾了,贱妾怎么会害先帝啊!”

    “娘娘不必激动,先帝驾崩本与娘娘无关,此事朕心里有数。”

    李选侍惨笑道:“即使皇上心里有数,恐怕最后贱妾也难免要背上弑君罪名,皇上初登大宝,威信未立,有些大臣根本没把皇上放在眼里,皇上这不也被逼得下旨让三司会审了吗?当初皇上与贱妾,还有内阁辅臣,六部九卿皆在,事实经过一清二楚,他们却非要大动干戈,让三司会审,审什么?还用说吗?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时白的黑的还不全由他们说了算。”

    朱由校听完脸上微赧,想起独自面对赵南星等人进逼时的情景,他还心有余悸,一时再不敢给李选侍什么承诺。

    李选侍接着说道:“皇上,贱妾身份卑微,死不足惜,只是怕辜负了先帝嘱托,先帝之事,明明白白,他们尚且敢如此逼迫皇上,正所谓有一就有二,今后他们定会变本加厉,恨不得把皇上当成牵线木偶,事事由他们摆布啊。”

    “这”朱由校想了想才说道:“娘娘放心,朕这就下旨让东厂去监审,定不让他们胡乱用刑,屈打成招。”

    辽沈危急,奉命巡视辽东的太常寺少卿姚宗文,弹劾辽东经略使熊廷弼掩过邀功,跋扈专横,兵马不训练,将领不部署,人心不附戢,经略辽东有年,糜费粮饷无数,形势不仅毫无改善,反而更加险恶,请问其罪。

    延安府上奏连月大旱,安塞、安定、米脂等县几至颗粒无收,饥民满路,请求朝廷调粮赈济。

    诸如这等紧急事宜官员们暂时都无心理会了,此刻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放在刑部,那里的三司会审,结果关系到许多人的前程、各党的安危,辅臣的去留。

    刑部大堂之上高挂着“明镜高悬”的横匾,两边役吏森严林立,手持棍棒,面目严肃。

    高坐上首的三名主审官员中,右都御史赵南星威严毕露,大理寺少卿吴承运不动声色,刑部侍郎杨东明老神在在,预示着这将是一场由东林党为主导的审判。

    东林党人的战略也很明确,那就是先拿下锦衣卫千户秦风,坐实他外引邪教,内结李选侍,串通郑养性、李可灼,谋害先帝的罪名,如此阻力会小一些。

    这一步成功之后,再进一步由郑家到三党,层层推进,将三党主力干将一网打尽。

    赵南星踌躇满志,是因为他已经拿到了王成、惠远等人的原始供状,觉得拿下秦风已不成问题。

    按他提议,首先提审的便是秦风、王成、惠远、李可灼四人。

    在一片“威武”声中,秦风四人被押上了刑部大堂,王成和惠远满身是伤,走路都难,由衙役架着;李可灼则是失魂落魄,如丧考妣,只有秦风神情淡然,显得从容不迫。

    赵南星见他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比他这个主审官还自在,一股怒气不由得直窜心头。他被迫蛰伏了三十年,一朝权在手,难免有种大杀四方的冲动。

    啪!赵南星一拍惊堂木,冷喝道:“秦风,你可知罪?”

    “大人,您不先问问堂下何人吗?”面对杀气腾腾的赵南星,秦风从容地反问了一句。

    就这么一句,顿时让大堂上的气氛显得有些怪异,一些衙役忍不住悄悄别过头去,原本庄严无比的大堂,隐隐透进了一丝快活的空气。

    堂下何人这四个字感觉象句废话,但因为堂审要记录归档,按程序,官员审案时确实有必要先问清楚当事人的姓名。

    因此,秦风这句反问还真算不得故意找茬。

    赵南星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但此时此刻,绝不能输了气势,失了威严,他再次一拍惊堂木,傲然喝道:“放肆!本官如何审案,还用你来教吗?来人,拉下去,先打二十大板,煞煞他的威风。”

    打板子要当众把裤子扒光,这不仅是对身体的摧残,也是对人格的污辱。

    啪的一声,令签落在秦风面前。

    赵南星冷笑看着,心里道,都说此子在京中翻云覆雨,有多大多大能耐,还不是任我拿捏,此刻,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浮上一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意。

    “赵大人好大官威!”秦风不等衙役上前,便弯腰去捡令签,等他直起身时,手上已多了一块龙形玉佩,冲上来的衙役一见这玉佩,顿时为难了。

    身为刑部的衙役,哪个不是耳聪目明,前些天东厂档头王勇在龙华寺被打得半死不活,至今仍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因此,一见到这块传说中的龙形玉佩,衙役们便僵住了。

    秦风突然把令签往堂上一掷,堂上三位主官生怕被令签投中,都不由自主地躲避了一下,其中赵南星的官帽因此惊掉地上。

    嘚!一声脆响,令签竟准确地投入了签筒中。

    秦风冷笑道:“赵大人,您太冲动了。”

    “你!你你你秦风,你眼里还有法纪吗,此乃三司会审,你竟敢藐视公堂,来人,把此獠给我拿下,打!给我狠狠地打!本官倒要看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赵南星被惊掉了官帽,这丑出大的,再看秦风这等级态度,当即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厉声怒喝起来。

    “赵大人,我看是你太嚣张了才对,理由有三。”

    “一,虽是三司会审,按例也该由刑部来问案,你却没把刑部官员放在眼里,越俎代庖,这太嚣张了。”

    “二,人带上堂来你连姓名也不问,便要严刑逼供,这是对堂审程序的蔑视,对朝廷法度的蔑视,这就更嚣张了。”

    “三,你明知本官钦命在身,正奉旨彻查王安通敌一案,仍要对本官施刑,这是对先帝的蔑视,对皇权的践踏,这就更加嚣张了。”

    “你!你你你”

    “本官奉旨彻查王安私通建奴一案,王安一向与杨涟等人过从甚密,而赵大人入京前,曾在京郊秘会杨涟与左光斗,本官有理由怀疑,赵大人是与杨涟、王安等人合谋之后,才掀起红丸案,借机打击异己,企图为王安等人脱罪。本官身为王安通敌案负责人,今日一上堂,赵大人连名字都不问,便要把本官往死里打,这进一步印证了赵大人早与王安等人暗通款曲,相互勾结的推测,因此,等会儿堂审之后,还请赵大人随本官回锦衣卫一趟。”

    秦风一番话说得不快不慢,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却把所有人的下巴给惊掉了。

    这这这这可是三司会审,代表着朝廷律法的最高权威,哪个面对三司会审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今日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面对三司会审敢如此硬扛,甚至当堂威胁要把主审官抓回锦衣卫过堂,让人不禁要问,此处何处,今夕何夕?

    赵南星怒极而笑,再次拿起令签,冷森森地说道:“如此藐视三法司,简直无法无天,今日若不为朝廷立威,本官便枉为主审官,来人,行刑!”

    啪!令签再次被掷到地上。

    衙役们你看我,我看你,左右为难。

    刑部侍郎杨东明也连忙低声劝赵南星道:”赵大人,冷静,冷静,秦风手上有先帝所赐玉佩,万一不慎弄坏了,未免对先帝不敬。”

    令签已发出,赵南星骑虎难下,只得强道:“先帝赐其玉佩,岂是让他拿来对抗朝廷的?此獠如此藐视三法司,今日若不煞煞的他威风,这案子还如何审得?”

    吴承运劝道:“我看此事还是先请示皇上,由皇上来定夺吧。”

    “不必请示了!”就在此时,邹义带着几名东厂番子走进大堂,高声道:“皇上有旨,此次三司会审,不得用刑,以免屈打成招。”

    秦风轻拂双袖,衙役们识趣地退开,他才先对皇宫方向拱手道:“皇上圣仁,堪比尧舜,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南星脸色一僵,仿佛被人当堂狠狠扇了一个耳光,方才那种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意一泄而空。

    这时秦风含笑对邹义道:“幸好公公传旨及时,否则秦风只怕要屈打成招了,多谢公公。”

    邹义矜持地对秦风点了点头,立即对堂上三位主审官说道:“皇上命咱家来监审,诸位大人可以继续审案了。”

    继续审案?

    三司会审,不许用刑,这官威何在?这还审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