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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血溅乾清宫

    自朱由校监国第二天,朝堂上就吵成了一团,可以说左光斗针对李选侍的奏疏有多恶毒,反弹回来的骂声就有多激烈。

    这次齐浙楚三党出奇一至,火力全开,声势直压东林党。

    更让东林党没想到的是,一向擅长舆论造势的他们,这次在民间的风评竟然也落了绝对的下风。

    坊间议论纷纷,百姓都在传说东林党为了控制太子,不惜把太子从乾清宫绑出来,不让太子为大行皇帝守孝,还要逼太子庶母上吊自尽。

    普通百姓本就对这种朝堂权争、皇家秘辛充满好奇,如此炸裂的消息流传出去,坊间一时传疯了。

    消息越传越离奇,最后就连当年的妖书案、梃击案,以及逼得万历皇帝几十年不上朝的罪魁祸首,都被算到了东林党头上,引发了许多百姓神情激愤,当众大骂东林党不是人的不乏其人。

    这天左光斗骑马巡城时,就被百姓指着脊梁骨骂,甚至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包大粪,砸了左光斗一身,弄得他狼狈不堪。

    东林党把太子绑出乾清宫这件事本来就经不起推敲,眼看三党联合来攻,民间舆论对东林党也越来越不利,一众东林党人深知这般下去,情况只怕很快便会失控,只得再次聚到吏部尚书周嘉谟府上商议对策。

    商议来商议去,大家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开弓没有回头箭,必须尽快将李选侍赶出乾清宫,只有这样,东林党才有机会控制住朱由校,只要做到这一点,到时什么三党,什么民意,都不在话下。

    于是,先由杨涟出面去找内阁,要求内阁出面,带领百官前往乾清宫逼李选侍搬家。结果方从哲却和稀泥道:“迟几日搬也无关紧要嘛。”

    杨涟大怒道:“太子过几日便要登基,让一个选侍住在正宫是何道理?两宫圣母便是活着,也得夫死从子,一个选侍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欺侮天子!”

    方从哲应道:“让李选侍照顾太子,本是大行皇帝的旨意,再者说了,事涉太子,理应先问问太子的意思,身为臣子,岂能僭越?”

    “太子之事,便是天下事,此事关乎社稷,身为首辅,如此敷衍塞责,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给事中,如此指着首辅的鼻子骂,这也算是大明朝特有的景象,杨涟不但骂了,而且骂得理直气壮,声震梁瓦。

    方从哲气极而笑,怼杨涟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我看杨给事中还是先修修身吧,玉门中桥下两条人命,先帝虽未责怪,杨给事中亦自觉无愧乎?”

    这件事杨涟确实是被冤枉的,但却没法自证清白,被方从哲拿出来打脸后,杨涟气得差点吐血。

    眼看再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杨涟于是离开内阁,与一众东林党官员会合后,决定哪怕没有首辅带头,大家也要到乾清宫去,即便是以死相逼,也要逼李选侍立即搬离乾清宫。

    乾清宫里,在给大行皇帝守灵的朱由校一脸疲惫,邹义走到灵前,劝道:“殿下,您如今一身系天下,莫累坏了,大行皇帝在天有灵,定也会心疼殿下的,殿下还是先到西暖阁歇歇吧。”

    李选侍也劝道:“哥儿,快去歇歇吧,这儿有我守着,你们快扶哥儿进去歇息。”

    邹义连忙扶起朱由校,朱由校也没有再坚持,由邹义和魏进忠一左一右搀扶着进了西暖阁。

    他刚刚坐下,就听到乾清宫外传来阵阵人声,有人大喊:

    “太子殿下,请下旨让李选侍搬离正宫!”

    “一个选侍,竟要霸着正宫,古来未见,岂有此理!”

    “”

    外间,李选侍赶紧让太监把乾清宫大门给关上,还把邹义叫出去支援。朱由校身边只剩下魏进忠一个人,目前,魏进忠是李选侍最信任的人之一。

    西暖阁内,朱由校有些局促不安,说道:“大臣们都来了吧,他们是要赶娘娘走吗?”

    魏进忠连忙安抚道:“殿下,身为人主,遇事不可惊慌,否则会让群臣小瞧了殿下。殿下可知,大臣们为何急着把李娘娘赶走?”

    朱由校看了看魏进忠,迟疑道:“他们说娘娘身份低微,不能住在正宫。”

    “殿下,这只是大臣们找的一个借口,即使李娘娘非正宫娘娘,也大可不必如此着急驱赶。”

    “是啊,父皇尸骨未寒,这么着急把娘娘赶走,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在魏进忠面前,朱由校相对放松一些,打他记事开始,魏进忠便服侍他和他的生母,已经多年,对他而言,魏进忠比邹义、李实那些人更为亲切。

    “殿下心里有数就好,群臣如此急切驱赶李娘娘,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控制殿下您,殿下过几日便要登基为帝了,谁控制了殿下,谁就控制了朝堂。殿下可知为何前几日大行皇帝只答应册封李娘娘为皇贵妃,而没答应封后?”

    “这那是因为大臣们不同意。”

    “殿下错了,封李娘娘为皇贵妃这本来就是大行皇帝的意思。大行皇帝当时抱恙,深知若直接封李娘娘为皇贵妃,大臣们必定不同意,于是故意纵容李娘娘逼殿下说出封后的话来。大臣们担心大行皇帝同意封李娘娘为后,只得退而求其次,同意封李娘娘为皇贵妃。”

    “父皇他为何如此?”

    “大行皇帝担心殿下心性纯良,被大臣们控制,所以想让李娘娘来辅佐殿下处理国事,但若封李娘娘为后,又担心殿下为李娘娘控制,所以才封李娘娘为皇贵妃,如此,李娘娘既能以皇太妃的身份制衡群臣,又无法以太后的身份控制殿下,大行皇帝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朱由校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门道,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魏进忠接着说道:“殿下,让李娘娘照顾殿下,这是大行皇帝的一片苦心,今日,若殿下屈从群臣把李娘娘赶走,这不仅辜负了大行皇帝的良苦用心,而且也会让殿下您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今后大臣们说什么,殿下都不得不听了。”

    “这我孤该如何是好?”

    “殿下,为君之道,重在制衡,您是天下之主,不能让任何一方随意左右。眼下东林党想控制殿下,殿下就利用李娘娘以及朝中各党制衡东林党。来日殿下践祚之后,若想成为千古明君,也不能操之过急,还得先固本培元,扶植自己的亲信,等根基扎牢之后,再消除党争不迟。”

    这些话,有部分是秦风对魏进忠说过的,魏进忠本身政治觉悟不低,颇受启发,因此也夹带了不少私货,并没有一味帮李选侍说好话。他完全以帝党自居,在朱由校看来更值得信任。

    乾清宫外,一众东林党官员面对紧闭的宫门,叫嚷了许久,却连朱由校的影子都没见着,于是,准备再次祭出“我以我血荐轩辕”的策略。

    杨涟更是带头大喝道:“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今日李选侍若不搬离乾清宫,大不了我杨涟把一腔热血洒在乾清宫这石阶之上!”

    就在此时,李选侍从殿侧转了出来,身边跟着她所生的皇八女,她一身缟素,手拿三尺白绫,满脸是泪地哭喊道:“皇上啊,您若在天有灵就看看吧!呜呜呜您在时,这些人个个大表忠心,如今您玉体未寒,这些人就来逼宫,这是不逼死臣妾不甘休啊!呜呜呜”

    “皇上啊,臣妾对不住您了,您要臣妾照顾好哥儿,臣妾办不到啊!您瞧瞧,这些人,一个个的要逼死臣妾,还污蔑臣妾与哥儿有染,这让臣妾还怎么活呀,呜呜呜”

    “为了皇家脸面,为了哥儿清白,今日臣妾说不得只能以死明志了,呜呜呜”

    李选侍大哭不止,寻死觅活,她倒也不完全是做作,毕竟她刚死了丈夫,又被东林党苦苦相逼,连与养子有染这等话都放出来了,在这个时代,这绝对算得上是最恶毒的指责。

    李选侍想以白绫上吊,被几个太监抢下,她又想从汉白玉栏杆跳下,又被宫女们抱住,李选侍不停哭喊,不停挣扎,声嘶力竭,年幼的皇八女见此情形,也跟着大哭不止,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就在东林党人以为李选侍只是装模作样寻死的时候,李选侍竟然挣脱了几个宫女,一头撞到了乾清宫的大门上。

    呯!

    一声闷响,李选侍顿时头破血流,委靡倒地,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一滴滴鲜血从李选侍头上流下,滴在她那身素白的孝服上,猩红刺目。

    八公主惊叫一声,扑上去大哭,“娘!娘!你怎么啦?你不要丢下我呀,呜呜呜”

    反应过来的太监宫女顿时乱成一团,有的哭喊着上去扶李选侍,有的抱起八公主,有的大喊太医。

    魏进忠赶出来,见李选侍满头是血,不禁指着一众东林党官员悲声道:“都是你们干的好事,这回满意了吧,满意了吧?大行皇帝玉体未寒,你们就要逼死帝妃,你们干的好事啊!”

    一众东林党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原本他们心里认定李选侍只是做做样子,绝不会真的寻死,事到如今,结果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不管他们如何想逼走李选侍,那也仅限于逼走,而不是逼死。

    如果真把李选侍逼死在朱常洛灵前,估计天下人的口水能把他们淹死。

    死他们不怕,至少杨涟这样的人不怕,他们怕的是千夫所指,怕的是背负千秋骂名。

    现在,李选侍用她的鲜血,证明了她宁死不屈的决心,这让一众东林党人骑虎难下,尴尬异常。

    就在此时,乾清宫大门打开了,一身斩衰的朱由校走了出来,一众东林党官员顿时大喜,纷纷跪下大呼:

    “太子殿下!”

    “拜见太子殿下!”

    “殿下,你总算出来了!”

    结果朱由校一出来,就绷着脸对一众东林党人大喊道:“够了!父皇遗命让李娘娘照顾孤饮食起居,尔等何苦一再相逼,够了!真的够了!”

    朱由校的话落在一众东林党人耳朵里,顿如惊雷一般,把所有人都震傻了。

    完了,完了,朱由校的态度,让在场的所有东林党人都感觉到尾脊有一股寒气直冒上来。有的甚至跪都跪不稳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什么忠君爱国、什么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如今在新君眼里都成了苦苦相逼,这怎会如此?

    “殿下啊”

    “够了!孤说够了!娘娘若有不测,尔等让孤如何对得起父皇在天之灵?”

    一群东林党人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而来,最后却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

    这次李选侍虽然只是受伤流了些血,但每一个东林党人都不敢再怀疑她有誓死抗争的勇气。而且,李选侍虽然没死,却让东林党人再也洗不掉逼死寡妇的骂名。

    这不,消息一传开,齐楚浙三党官员便火力全开,纷纷上表弹劾东林党人,尤其是左光斗和杨涟,承受了最密集的火力打击。

    田生金在奏疏是罗列了左光斗七大罪,说他违背大行皇帝遗旨,诋毁太子名声,企图逼死八公主母女,并举证了左光斗巡街时被人扔大粪的事,说他恶名昭彰,人神共愤。朝廷怎能容这样的人为官呢?

    亓诗教则亲自操刀,弹劾杨涟结党营私、威逼妃嫔、挟持太子、始乱终弃等十条大罪,请求追究杨涟罪行,追查其同党。

    形势对东林党越来越不利,而宫里的朱由校则依旧保持沉默,但越是这样,东林党人越是心焦,因为此时能影响朱由校的是李选侍,他们却鞭长莫及。

    以前因为东林党支持朱常洛,所以邹义和李实这些侍读太监跟东林党来往虽不算密切,却也颇有好感。但现在这两个人对东林党都不约而同避而远之。

    而与东林党关系密切的王安,此时还被扣在锦衣卫大狱待罪,根本没机会接触到朱由校。

    现在东林党人才更深切地感觉受到,那个布局除掉汪文言和王安的人手段之可怕。

    当初落在汪文言身上那看似无关痛痒的一刀,如今才发现竟是斩断了东林党的颈动脉,让他们与宫里完全失去了联系。

    杨涟与左光斗上疏自辩的同时,愤然辞官。

    不管他们这么做是以退为进,还是为整个东林党而牺牲自己,最终他们辞官的请求都获准了。

    杨涟和左光斗作为东林党中战斗力最为强悍的两个人,在移宫案中被挑落马下。

    但一众东林党人并没有因此便偃旗息鼓,甘心认输。

    他们再次密谋,这次他们决定掉转枪口,把火力一齐对准首辅方从哲,说他“轻进狂医”,害死大行皇帝,又“赏之以自掩”。

    同时,对当初给朱常洛开过药,致使朱常洛一夜狂泄几十回的太监崔文昇自然也没放过,说崔文昇“包藏祸心”,要求严惩,崔文昇本是郑皇贵妃宫里的太监,东林党的用意不言自明。

    东林党把火力从移宫案转到红丸案上,不光是为了转移朝野的注意力,同时也是一次殊死的反攻。

    皇帝突然驾崩了,总得追究原因和责任,这个谁也无话可说。

    首辅方从哲被迫拟太子令旨,罚李可灼一年俸禄。

    这一处理结果,在东林党看来,分明就是应付了事,立即激起他们更大的愤慨,于是紧抓此事,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击。

    方从哲无奈,只得再次拟旨,将李可灼全家投入锦衣卫大狱,留待太子登基后再作处置。

    秦风深知,这件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以东林党人的尿性,迟早会把李可灼进献红丸的事牵扯到他头上来,再由他牵连到李选侍头上,扣上一顶内外勾结,谋害皇帝的大帽。

    这种事情东林党太擅长了,几乎已成了他们的本能,秦风不得不及早思量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