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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皇长子争夺战

    万历四十八年九月初一,卯初。

    接到皇帝驾崩的噩耗后,六部尚书、左都御史等人先赶到乾清宫,却发现乾清宫门口紧闭着,一群太监手拿棍棒守在宫门外。

    很显然,关闭宫门之举是李选侍干的。

    本来呢,如果李选侍想控制内廷,最佳方案是封锁乾清门等前朝通往内宫的大门,如此则外朝没人能进入后宫了。奈何,李选侍根本指挥不动负责宫廷宿卫的大汉将军。

    大汉将军是大明宫廷卫士的称号,共计有一千五百人,隶属于锦衣卫,凡朝会及皇帝出巡,大汉将军则侍从扈行,宿卫则分番轮值。

    目前锦衣卫最高长官骆思恭与东林党走得很近,正因此,周嘉谟、杨涟等人才可以毫无阻碍的进入内宫,而李选侍只能指挥一群太监退守乾清宫这最后一亩三分地。

    皇帝已驾崩,事情已无法挽回,周嘉谟等人急也没用,大家便耐心等待内阁老臣赶来再说。

    终于,刘一燝、韩爌等辅臣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一场如小儿过家家般的闹剧,就此开锣。

    大臣们要进乾清宫,一众太监手拿棍棒挡住大门,一帮老头好说歹说,太监们就是不让进。

    情急之下,大臣们哭喊着往里强闯,太监们拼命阻拦,一帮老头从文渊阁一路跑过来,几乎要了半条命,此时哪里是太监们的对手,太监们虽不敢打人,但在你推我挤中,大臣们有的官服被扯开了,有的帽子被挤掉了,样子狼狈不堪。

    这时杨涟站了出来,大吼道:“岂有此理,我等是顾命大臣,皇上驾崩了,我等奉命前来,尔等一帮阉人竟敢阻拦,尔等是要造反吗?”

    杨涟须发俱张,杀气腾腾,搬出造反的大罪来,总算把太监们镇住了,老头们顾不得整理衣冠,趁机冲进了乾清宫,总算见到了朱常洛的遗体,于是对着遗体磕头猛哭。

    哭完之后,却不见皇长子朱由校。于是纷纷喝问:

    “皇长子呢?”

    “皇长子何在?”

    结果根本没人理他们,这可要命了,皇宫这么大,身为外臣,你总不能一个个房间去找吧。

    若任由李选侍控制着皇长子,后果不堪设想。

    特别是身为东林党的杨涟等人,深知李选侍与郑皇贵妃走得近,若不能迅速带皇长子脱离李选侍控制,等大事定了,对东林党将极为不利。

    韩爌复喝道:“谁敢匿藏皇长子!”

    依然没人理会。

    李选侍对此更是不以为然,皇长子本就住在宫里,皇帝生前曾当着群臣的面,要册封她为皇贵妃,继续负责照顾皇长子,何来匿藏一说,这种罪名对她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眼看大家都没招了,好个杨涟,猛然起身,一脸决绝地向李选侍逼去,厉声大喝道:“皇长子乃皇位继承人,尔等竟敢匿藏,何其大逆不道!”

    “为报皇上隆恩,我杨涟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也誓要保我大明社稷,还不交出皇长子!”

    杨涟大声厉喝之后,一头向旁边的柱子撞去,李选侍被这等阵仗吓得不轻,尖叫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几个太监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去拉杨涟,还好他们拉得及时,不过杨涟虽没有当场血溅五步,但头上还是撞出了一个大包,跌坐在地。

    韩爌等人一看李选侍慌了手脚,立即纷纷起身,摘下官帽,慷慨激昂地说道:“为了大明江山社稷,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皇上,您等等老臣,老臣这就追随皇上而去。”

    “拦住他们,快拦住!”李选侍一时间被吓得六神无主,韩爌这些人不是阁老就是尚书,若是真的都撞死在乾清宫里,这根本是她难以承受之重,终于她妥协了“你们住手,都住手!哥儿累了,在暖阁休息。”

    一听这话,韩爌等人也不撞向柱子了,纷纷冲入东暖阁,就连跌坐在地的杨涟也爬了起来,手脚并用,冲进东暖阁。

    很快,一脸惶恐的朱由校被众人连拉带扯,架出了东暖阁,无论怎么看,感觉他都像是被一帮老山贼给绑架了。

    朱由校被架到他老爹的尸体旁,然后一群“绑匪”对着他扑嗵跪下,大呼万岁!

    喊完之后,一众“老绑匪”心知乾清宫是别人的地盘,必须趁李选侍回过神之前,把朱由校“绑”走。

    于是乎,孙如游开路,刘一璟架住朱由校左手,英国公张维贤架住朱由校右手,韩爌等人在中间,头上顶着大包的杨涟断后,他们架着朱由校立即撤离乾清宫。

    本以为大臣们只是要见见皇长子,万没想到人家竟然直接把人架走,李选侍眼看自己今后唯一的依靠即将被带走,所有的希望即将化为泡影,不禁尖叫起来:“哥儿,回来!”

    李娘娘这一嗓子,差点没吓得一众“老绑匪”脑血栓发作,就地飞升。

    “快走!”一群老家伙使出了吃奶的劲,把朱由校架出了乾清宫,然后把朱由校往轿子里一塞。

    情况紧急,也来不及找轿夫了,一帮老头只能撸起袖子自己当轿夫,四位轿夫分别是吏部尚书周嘉谟、内阁大学士刘一璟、英国公张维贤,给事中杨涟。

    四个轿夫里三个都已七十上下,年纪最小的杨涟也快五十了,头上还顶着一个乌黑发亮的大包,平日里多走几步路都发喘的老家伙,这会儿不知是不是神仙附体,竟抬着轿子小跑起来。

    当然了,要给几个轿夫打分的话,绝对一颗星也拿不到,坐在轿子里的朱由校被颠得东歪西倒,昨天吃的晚餐都差点颠出来了。

    虽说几个白须飘飘的“老绑匪”使出了吃奶的劲,哪里又跑得过追来的太监们,很快,魏进忠带着十来个太监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大喝道:“停下,你们要把皇长子带到哪里去?”

    魏进忠说着就要去拉朱由校,一众“老绑匪”拼命阻止,杨涟更是大喝道:“皇长子是天下共主,尔等竟敢拉拉扯扯,如此大逆不道,尔等就不怕抄家灭族吗?”

    “再不让开,全是诛九族的忤逆大罪!”

    东方刚露出一片鱼肚白,城中仍是一片灰暗,干冷的西风呜咽着,街上落叶纷纷。

    小太监闻喜不停抽打着马匹,马车在昏暗的大街上急驰着,车后掀起一片片落叶纷纷扬扬。

    车上,秦风刚刚整理好衣冠,陆明、陆敏手按刀柄,神色凝重,他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敢打扰秦风。

    宫门到了,小太监闻喜拿出御牌,秦风一行得以顺利入了宫,闻喜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不断催促着:“秦大人,快!快些”

    几人小跑着,穿过一座座深沉的宫殿,走到半道时,有个小太监迎来,告知了皇长子已被大臣们抢走的消息。

    问清事情经过后,秦风不禁目瞪口呆,一时竟无语了。

    他对这段历史细节并不清楚,在他的认知里,但凡这种皇位更迭的争夺战,参与者无不是老谋深算,各种权谋迭出,调兵遣将、运筹帷幄、翻云覆雨

    万万没想到啊!在大明朝还可以这么玩的,小儿过家家一般,什么“躲猫猫”、“一哭二闹三上吊”、“抢新郎”,这是想到哪出玩哪出吗?

    难道最高端的权谋,真的只需要最纯朴的手段?

    东林党这些人搞这么多事,无非就是要给朱由校制造出一个假想敌,让所有人下意识地认为皇长子与李选侍在一起很危险,以成全东林党的拥立之功,抢占道德制高点,将来好在朝堂上抢得更多政治宏利。

    这种小把戏,也太上不了台面了,李选侍一个女人,难道还能扣着朱由校不让他继位不成?朱由校无法继位对她有什么好处?用得着你们如此急切的把人“救”出后宫吗?

    还连撒泼打滚的功夫都使出来了,秦风还真看不出他们有什么高明之处。

    说实话,大明朝落在这些人手里,还真是让人绝望。

    卯中,秦风总算是赶到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传出阵阵哭声,影影绰绰中,朱常洛的遗体孤零零地躺在大殿中,不再有群臣围绕左右,甚至连太监宫女此时都顾不上他了。

    李选侍一身缟白,脸上还挂着泪痕,神色彷徨地迎了出来,一见秦风就哭道:“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呀?”

    “秦风来迟,请娘娘恕罪。”

    “秦风,哥儿被他们抢走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

    朱常洛驾崩后,惶然不知所措的李选侍想起自己还有个“表弟”,连忙让小太监召秦风紧急入宫,结果秦风还没赶到,作为她最大倚仗的皇长子又被人抢走了。

    李选侍终究只是个小女人,缺少政治斗争经验,在这宫里举目无亲,眼下能指望的除了秦风这个“表弟”,还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因此她一见秦风,就像看到了亲人一般,委屈无比地哭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女人,秦风心里不由得暗暗一叹,她以前不过是东宫的一个选侍,地位低下,好不容易熬到朱常洛登基,结果不到一个月,朱常洛就在别的女人身上熬干了精血,撒手去了,从个人角度来说,她确实挺不幸的。

    “娘娘稍安勿躁,皇长子虽被抢走了,但大行皇帝还在。”

    李选侍不禁一怔,甚至忘了哭泣,正要细问秦风,秦风却摆手道:“娘娘,请容臣先给大行皇帝上炷香吧。”

    死者为大,秦风从太监手上拿过一根白绫,系在官帽上,然后入殿走到香案前,恭恭敬敬地给朱常洛上了一炷香。

    事了,才转身对李选侍道:“娘娘请节哀,”

    “秦风,你我该怎么办?呜呜呜!”

    “娘娘,大行皇帝生前命娘娘照顾好皇长子,当此之时,娘娘应振作起来,看护好皇长子。”

    “哥儿已经被他们抢走了,你没听清楚吗?”

    “抢走?走到哪儿去?”秦风淡定地说道:“娘娘放心吧,乾清宫在此,大行皇帝在此,无论大臣们把皇长子带去哪里,终究还得送回来。”

    李选侍又是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对啊!”她不由得一喜。

    秦风及时劝阻道:“还请娘娘注意自己的身份,大行皇帝已去,娘娘还是赶紧命人准备大殓吧。而且,我想劝娘娘一句,皇长子已至舞象之龄,终究是会有自己想法的,娘娘若真将皇长子看成自己今后的依靠,如何对待皇长子,娘娘还请拿捏好一个度。”

    秦风的沉着冷静,让李选侍莫名安心了不少,她与秦风虽不是真的亲戚,但秦风毕竟顶着她表亲的名头,现在毫无疑问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这个时候,她也只能选择相信秦风了。

    “秦风,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选侍毫无根基,加上朱由校已经十六岁,就算她能成功晋为太后,想长期控制朝政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不过目前朝中党派林立,如果能善加利用各党的矛盾,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还是有可能的。

    秦风示意李选侍走到乾清宫外,确定左右没人能听到两人的交谈后才轻声道:

    “娘娘别急,大行皇帝生前对娘娘毕竟有托孤旨意,但也正因此,东林党绝不会放心把皇长子交给娘娘,娘娘必须明白一点,一旦你示弱,必将会被踢出权力中心,到时咱们的下场或许比死还凄凉。”

    秦风把话说得这么严重,目的是避免她关键时刻再次认怂。

    果然,李选侍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然后咬牙道:“这我知道,你只管告诉我该怎么做。”

    “娘娘,大行皇帝的遗体还在乾清宫,无论如何今夜大臣们还得把皇长子送回来守孝,这将是娘娘你最后的机会,到时你定要控制好乾清宫。”

    想起杨涟以头撞柱的行为,李选侍还心有余悸,忍不住说道:“若他们再以死相逼,又该如何是好?”

    “娘娘,他们会以死相逼,娘娘就不会吗?娘娘,要想争大权,就得涉大险,甚至做好豁出性命的准备,若是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我劝娘娘还是趁早放手吧。”

    李选侍脸色再变,最后咬牙道:“我知道了,本宫一定控制好乾清宫。”

    “娘娘在宫里的根基还是浅了些,因此娘娘应该立即去找郑皇贵妃,必要的话不妨给她一些许诺,以借助她的力量。只要娘娘能控制好皇宫,再利用好三党与东林之间的矛盾,就有机会迫使群臣作出重大让步。”

    “利用三党与东林之间的矛盾?此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啊。”对于这些,李选侍真是两眼一抹黑。

    秦风连忙说道:“娘娘放心,分化朝臣之事,臣会去办,待皇长子回宫,娘娘只管控制好乾清宫即可,若是能下旨撤掉骆思恭更好,如此便能把整个后宫牢牢控制住了。”

    “哦,好,那本宫我会尽力的。”

    “嗯,事情紧急,刻不容缓,臣这就出宫联络三党官员,娘娘切记,一方面尽量对皇长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争取皇长子的理解,同时还可以争取东厂提督太监邹义的支持”

    “邹义?”

    “没错,臣与邹义私下接触过,该说的道理也都跟他说过了,由他来劝说皇长子最合适。另外,娘娘不妨尽量做出你们孤儿寡母被群臣欺负的模样,必要时不惜以血铭志,只要娘娘能拿出不惜血溅五步的姿态来,他们就绝对奈何不了娘娘。而且,只有娘娘也拿出了这样的决心,宫里这些人才会坚定地跟着娘娘。”

    “好,我记住了。”

    “那微臣告退了。”

    “你就出宫了吗?”

    李选侍这句话充分暴露了她孤苦无助的心态。

    秦昭只得再次安慰道:“娘娘,您是宫人的主心骨,一定要坚强起来,否则将人心尽失。臣知道皇上刚刚驾崩,娘娘心里难过,但这个时候,咱们必须分头行动起来,不能再拖了。”

    秦风向她拜了拜,转身大步出宫而去。

    此时天已亮了,只是看不到一丝阳光,天空中阴云密布,笼罩着整个京城。